神魔向來水火不容。
此令一下,往好處思考,那便是神魔界邊界松緩的迹象;往壞處想,那就會使得魔族心有怨怼,從而對魔君産生不滿。
楚蘅也有過顧慮,但最終還是頒布告示。先在魔族主城,也就是魔君所處的喋血城頒布,而後陸續在由三個長老鎮守管理的噬魂城、化骨城以及吞心城,依次張貼。
晏空青早已做好了準備,原以為騷動最大的應當是三位長老所在三城,沒想到手下來報之事卻與料想并不相同。
殿内的黑袍手下開口前似有顧慮,“君上他?”
晏空青垂眸看着那人,沒有立刻說話,但近日習得的靈力運轉之法似有不穩,周身萦繞着淡淡銀光,壓迫感十足。
空氣裡彌漫着一股似有似無的冷氣,黑袍下那人的身體不明顯地顫動幾下,卻仍一腔孤勇,“雖說您是君上的……但這畢竟是魔族内務,您過問似有不妥。”
“我意不在此,隻是魔君操勞過度剛剛入睡,若要禀報,需得稍事等待。”
聽得此話,黑袍虎軀一震,結結巴巴,“噢噢,操勞過度,那是該休息,但是吾等隻聽命魔君一人,這事還是等魔君醒來再議。”
晏空青并不在意魔族事務,隻不過楚蘅還在睡着。平白擾人清夢實非君子之舉,況且楚蘅于他有收容和救命之恩,晏空青有責任幫他解決不必要的麻煩。但既然手下這麼抗拒,那晏空青也不便再說。
“魔君有令。”
斷惡不知從哪方角落飄了過來,浮在半空俯視着黑袍,聲音端的是冷靜高貴。
黑袍立時跪下,雙手伏地。
斷惡不急不慢,“晏空青為本君之客,本君與他默契相投,一見如故,見他有如見魔君。”
晏空青挑起眉頭,有些意外。
黑袍倒是和晏空青的反應類似,他趴在地上,表情一言難盡,但依舊恭敬,“遵君上令。”
黑袍施法傳音,與同伴低聲商讨,片刻後便将城門所發之事一一道來。
“興娛令”一頒布,立時便引起值守城門的魔族守衛注意。不多時,原本井井有條的城門附近擁堵異常,守衛用靈力鎮壓,卻誤傷魔族多人,引起暴亂。混亂中,楚蘅親手照着魔族文字描畫摹寫下來的紙質告示不翼而飛,城門口的魔族衆人開始行事詭異,有如行屍走肉一般,陸續散去。
晏空青稍一思索,無師自通般下達命令。
黑袍離去後,斷惡也不知所蹤,晏空青站立在橋上,行至前殿,從書案上拿起話本,又走回了魔君寝殿。
大殿和寝殿相隔不遠,三架飛橋橫在其中,赤紅色的水流從玄色的镂空橋梁下鑽過。過了橋隻需再走數十步便能看清寝殿全貌。
扭曲迷離的外觀,殿體被枯黑的藤蔓纏繞,牆壁上刻滿了暗紅色的符文,殿門隐藏在其中,由白玉制成,通體泛着熒白,倒是和神族的殿門類似。
晏空青盯着那扇門看了一會,然後擡步走了進去。
魔君寝殿倒是獨特,名為血月宮,實則除了頭頂一輪血月,其餘都和這個名頭沾不上邊。不像魔族,也不像神族。
内裡多以紅、白二色為主,顔色簡單且不顯壓抑。兩丈長的镂空山川屏風後便是床榻,圓形的,用罕見的藍紫色魔石雕刻而成。
楚蘅躺在上面,尚能空餘五分之三的空間。
晏空青進去後,楚蘅還在睡着,側躺着面朝裡面,看不到面容,很安分的樣子。
這個想法剛從晏空青的腦中誕生,就被剝奪了逗留的權利。畢竟楚蘅可算不上安分,這個聞所未聞的告示引起的動亂便是印證。
想到這,他的嘴角很不明顯地抽動了幾下,向前走了半步,伸手将下滑的被褥往上拉,卻在下一瞬被抓住了手腕。
楚蘅借力握住晏空青的手腕,翻身坐起,行雲流水,那張就算做了讓人牙癢癢的事情也不會讓人牙癢癢的臉上綻開一個明媚的笑容,“做得不錯啊,晏空青。”
晏空青恍惚了幾下,嗯了一聲,又問:“不是睡了嗎?”
“沒招啊,心裡還牽挂這件事呢。”楚蘅歪着頭。
“斷惡告訴你的?”
“斷惡告訴我的,否則我還不知上神如此體貼,看來日後本君得對你多加關注。”楚蘅眉頭輕輕一挑,勾着晏空青的袖口,附身靠近,極輕的聲音從晏空青的耳邊吹過,“神君為我分憂,可要什麼獎賞?”
晏空青極其不解風情,他側過頭,“魔君給我一容身之處,我自得為魔君分憂。但還望魔君注意分寸。”
“是嗎?”楚蘅不解,笑着靠回床榻之上,“很沒分寸嗎?”
晏空青從袖口抽出本《魔君和上神不得不說的故事》,低頭翻看,“是我覺得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