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也驚呆了。
她身份尊貴,在這玉清宮,乃至整個六界都無人敢對她說一句重話,更别說像這女人一般厲聲呵斥。
還叫她滾!
那少女狠狠一跺腳,腕間金鈴差點甩飛,欺身上前,便要揚手甩她一巴掌。
重妩冷眼看着,見那少女手已高高揚起,忽得想起什麼,又放了下來,一隻手在懷裡掏着什麼,面露譏诮:“啊......對付你這妖魔鬼怪,給你一巴掌還是太輕了些。”
她摸出面系着絲縧的銅鏡。那少女用衣袖将鏡面擦了擦,冷聲道:“什麼魑魅魍魉都敢上我玉清宮偷東西來了,看來真是得殺雞儆猴啊。”她擎起銅鏡,直照重妩眉心,厲喝道,“那便教你嘗嘗溯光鏡的厲害!”
重妩胸口一滞。
倒并非因她懼怕溯光鏡照出她真身,而是因那少女手中銅鏡——與她袖中那面一模一樣!
她指尖微顫,正欲一把将那銅鏡劈手奪過,忽聽門外一個清冽嗓音響起:“住手。”
那聲音裹着霜雪般冷峻,卻十分好聽,正是方才與眠風在室外說話,還不允她進宗門的那人。
重妩剛要揚起的唇角瞬間垮了下來。懷中銅鏡連連震顫:“......注意演技......”
她這才想起自己人設。好在那人隻是出聲制止,并未進門來。那少女聽見那聲音,居然極為緊張,猛地轉身:“大師兄!”
那少女轉身時裙擺間灑的香粉劈頭蓋臉地撲向重妩,她被嗆到,連聲劇烈咳嗽起來,痛苦地想:今日這把嗓子是要廢了。
“芙媱,又在胡鬧。”霜雪般的嗓音自門外傳來,雪色鶴氅掠過門檻,卻堪堪遙立在珠簾之外,不肯進來。重妩隻瞥見玉冠折射的冷光,那人廣袖輕拂,芙媱掌中銅鏡便脫手飛入簾外。
那人語氣平和,卻分明透着冷意:“溯光鏡乃是我宗門寶物,豈能随意示與外人看。”
重妩眨眨眼,這才回過神來:好哇,這是在說她不配看那破鏡子了!
“大師兄!”那喚作芙媱的少女嗔怒道:“我......我不過是想驗一驗這女子是何方妖孽...她偷了我煉的靈藥!便是那味能掩蓋妖魔氣息的隐息藤!”
連自稱都從本宮換成我了。
那人淡聲道:“你房中靈藥并非她所盜。這女子不過是前來我宗門拜師的凡人修士,不慎暈了過去,眠風好心讓她在此養病罷了。方才眠風已向我說明,他去你房中為這女子取藥時隻取了一味治風寒的靈藥,便在你閣中左手邊第三個藥屜中。你大可自行查看。”
芙媱聞言又驚又怒:“那我房中隐息藤究竟是誰偷的?玉清宮中還有誰需要用隐息藤掩埋氣息?”
那人道:“我不知。但我若是你,便不會在此大喊大叫,而是回藥房中詢查守門人。”他頓一頓,又道,“堂堂仙族帝姬,與一個凡女一般計較,成何體統。”
芙媱小嘴一扁,委委屈屈道:“師兄你居然不向着我向着一個外人!”
那人冷聲道:“我向着你,還是向着她,你若是連這般話都聽不懂,也是枉你在師尊門下待了這些年。”
芙媱回味一番,這才領悟出他話中真義,眉開眼笑道:“大師兄說的是,我這便回房将那些守門人一個個揪出來審問。”
她正欲離開,忽得想起什麼,又回頭狠狠瞪了重妩一眼:“哼!”
重妩:“......”
傻*。
金鈴聲漸遠,門外那人也轉身離開。重妩忽得喊道:“仙君請留步!”
這一聲喊真是難聽極了。她不顧嗓音嘶啞,正欲再喚,卻見門外人停住了步伐。
那人背影颀長清癯,披一襲雪色鶴氅,鴉青長發以寒玉冠整束,冷聲道:“姑娘還有何事?”
那聲音又比方才與芙媱說話時冷了三分。重妩急忙換上一副嬌怯怯的神情,哀哀道:“仙君,小女子此番前來玉清台,是想拜入......”
她還未說完那一套身世孤苦的說辭,便聽那人冷冷打斷道:“我知。但宗門有規,入門弟子皆需試煉,門規不可因你而破。”說罷竟擡腳就要走。
重妩急聲道:“那倘若我願意參與試煉呢!仙君能否給我一次機會!我若能通過試煉,是否便能拜入仙宗門下?”
那人身形一緩,似在思忖什麼,片刻又問:“......你當真執意如此?”
重妩也顧不得再重申什麼求仙君收留了,斬釘截鐵道:“是!”
那人默了默,遂淡聲道:“那便于三日之後,參加入門試煉罷。”他輕笑一聲,不知是譏諷還是贊許,“你若能活着出來,便是我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