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幾個男生吵吵鬧鬧的聲音響起來——

“你打球打傻了吧，水瓶都忘記拿走。”

“餓死了，搞快點。”

“滾，那你先去吃啊。”

一旁的台階座位上，果然擺着一個深藍色的塑料水壺，忘拿保溫杯的男生處在那一群人中間，看見球場邊的簡以舟将一瓶橙汁遞進少女手裡。

“我靠，兄弟，你不早點先下手為強。這下簡以舟來追你女神，你這希望不大了。”

“說啥呢，那個隻知道保績點的書呆子，怎麼可能比得過兄弟啊，是不是？”

“那今天被打爆的不是我們這邊？”

“又不是簡以舟一個人打的，他隊友也有功勞啊。”

那個處在話題中心的男生覺得有些腦暈。他視若無睹地走上前，徑直路過他們二人，拿走自己的水壺，離開時剜了他們一眼。

少女顯然正因為被疏離又委婉地拒絕，而有些手足無措。這場突然被撞破的示好則讓她更加驚慌。她隻好忙亂地朝簡以舟點點頭，飛也似地朝那群男生離去的另一個方向，跑開了。

另一邊的男生們則在謀劃一場報複，因為簡以舟不懂謙讓、不知好歹。

夢境迅速切換到新一天、被新的陽光暴曬過後的球場。

簡以舟獨自一人來到球場——這不奇怪。但當他整理好自己，正向平日裡一起打球的男生們走去時，其中一位卻突然率先朝他擺手：“簡以舟，這邊沒位置了，你換個場子打。”

眯起眼睛，細細看過場上的人數後，簡以舟有些莫名其妙地回答：“我看過了，人數和平時一樣，可以打，沒問題。”

場子裡另一個男生也停下防守動作，轉身看他：“原來打是打，但是束手束腳的，也是因為多了人，大家才這麼塞在一起。那邊還有球場空着，你去那邊打呗。”

“哦，好吧。”簡以舟點頭，“那這邊還是有多出來的人，我們一起開個新場打？”

球場上已經再次歡騰起來，球從一個人手中傳到另一個，配合默契又順暢，仿佛一個動作都不能多，一個人都不能少。

沒人回應簡以舟。他隻是徒勞地在球場邊上看了一會兒，最後獨自一人走向另外一個球場。

他把球扔向籃筐，球再次躍下的方向并不是特别出乎意料。他接住，再投，咚、咚、哐、咚、咚、哐的聲音，幾乎沒有變數。沒有局勢，沒有急變，隻有他和他的影子，還有強烈到幾近在地上砸出窟窿的，沉重又孤寂的回響。

一連幾日，日日如此。

起初，簡以舟的虛影偶爾還站在籃球框旁邊，虛影二有氣無力地對他喊加油。

虛影一開口，顯得有些底氣不足：“都說了，他們就是嫉妒我們。”

虛影三一如既往，自我反省：“可能真的是我們做錯了吧。”

來回争辯幾次，虛影們彼此也越來越無言。他們争不出誰對誰錯，畢竟對錯不與他們相關，答案在别人心裡，永遠也問不出來。最後幹脆都一語不發，聽天由命。

再後來，虛影們認命了似的，也不再出現了。簡以舟每天自覺地将書包放在球場的另一角，機械地拿着籃球，一個又一個往籃筐裡投。

他站在原地，跑也不跑，熟知着從這個固定位置，投籃所需要花費的固定力氣，以及籃球落回來的固定路線與落點。

仿佛要變成機器人。臉頰上不再需要有打球時生龍活虎的表情，不再需要調動每一塊肌肉，就算指尖堪堪夠到也要将球截住，不再需要和突然打出配合卻還沒看清是誰的隊友擊掌。

他不再需要跑動着、拍着手去搶那個籃球，因為那顆籃球隻有他一個人捧在手心了。無論如何都是他的，也隻有他一個人。

站在球場中心，他歎了口氣，僵硬地折疊自己的膝關節和肘關節，在球場中央蹲下來，手臂搭在腿上，手撐着臉，低着頭。籃球從空中落下來，咚咚咚地彈遠。

“簡以舟，你的球差點掉到花壇裡去了。”

他擡起頭，眼尾微微上挑的少女彎着一雙杏眼，把籃球遞到他面前，正朝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