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前,明德帝借“長平侯案”殺雞儆猴,京中安分了許久,這把火倒是幫他燒出了些東西,既然如此,那便查個透徹。
卧榻之側,豈容他人安睡?
議事殿内一夜燈火通明。
蕭钰離開碼頭後去了趟栖雲山,将陳皇後被下毒一事告訴了老師父。
老師父名喚杜蘅,他便是京中謠傳的那位“隐世聖手”。小隐隐于野,蕭钰記事起,杜蘅便隐居山林。
說來奇怪,少時蕭钰的性子不太讨喜,而杜蘅格外稀罕她,機緣巧合,蕭钰在栖雲山上跟着他學了不少醫理。
申正時刻,蕭钰想起昨日與賀修筠不歡而散,今日她雖派人遞信說不去了,此時還是決定去校場瞧上一眼。
剛下馬車,便見劉翎冉迎了上來,蕭钰問:“你的傷好了嗎?”
“放心,”劉翎冉整個人神采奕奕,“能跑能跳的。”
她歪頭問:“你也睡過頭了?”
蕭钰眼神閃過疑芒:“何來也之說?”
“有人昨晚偷人去了,”劉翎冉一邊擠眉弄眼一邊道:“導緻今早睡過頭,連早朝都沒去上。”
蕭钰擡眼,瞧見了馬車一旁的賀修筠。
“這又不是什麼稀奇事。”他渾不在意道:“早朝尋常不過是一群文官互相陰陽,鬥嘴吵架,我去了也插不上幾句話。”
此話不假,賀修筠回京許久,上早朝如老天爺下雨一般,全看心情,明德帝不僅沒有遷怒于他,還說:“愛卿有要事再來即可。”
劉翎冉的關注點卻落在前半句上,方才隻是她插科打诨随口的玩笑。
她險些語無倫次:“不是?你昨晚真偷人去了?”
賀修筠頗有意味地“嗯”了一聲。
不光是劉翎冉,就連蕭钰也覺得他這聲應得語調很欠。
“罷了罷了,我爹說今日朝中有大事發生,猜猜怎麼着?”劉翎冉面色嚴肅起來:“昨夜碼頭起了把火,鹽箱裡混着私運的軍械,運貨的十個暹羅商販全部被人抹了脖子。”
“天子腳下走私行兇,如此嚣張。”
話畢,她瞧着蕭钰和賀修筠俱是波瀾不驚,仿佛早經知曉此事。
如蕭钰所料,若軍械在碼頭就已暴露,幕後之人定要殺了那夥商販,防止入了诏獄後,真從他們口中翹出些什麼細枝末節,給薛傅延遞密函的當是同一人。
她目光掃過一旁的賀修筠,心中一抹古怪轉瞬即逝,無論如何也捕捉不到了。她道:“我知道,我昨晚去了碼頭。”
劉翎冉忙不疊驚道:“你可曾受傷?”
蕭钰搖頭,“無事。”
消息長了腿,當早就傳到了賀修筠耳朵裡。
蕭钰總不可能告訴劉翎冉,那把火正是她命人放的。
昨夜月黑風高,一個放火,一個偷人。
賀修筠總不可能告訴她們兩人,那把火是他親眼看着蕭钰放的。
“皇上近日閑得很,昨天才說要幫我謀一門婚事,”賀修筠調侃道:“今日就有的忙了。”
這話叫旁人聽了去定要斥責他大不敬,蕭钰和劉翎冉私下已然習慣他這般作風。
昨日蕭钰去碼頭不是什麼秘密,在校場待了許久,竟還沒有等來明德帝宣她入宮的消息,今日蕭懿姝沒來校場,薛傅延應當還在宮中。
日頭逐漸偏西,三人打道回府。
蕭钰有些累了,困意來襲,她調整了個舒服的姿勢,在車外二人的叽叽喳喳聲中逐漸跌入夢去。
“我才幾日沒來,你們這是……”劉翎冉試探性地問:“吵架了?”
她夾在中間,早就察覺到兩人之間氣氛古怪,蕭钰不怎麼搭理賀修筠,後者老是說那些有的沒的。
賀修筠:“沒有吧。”
“我不相信。”劉翎冉小聲問:“你昨晚真去偷人了?”
賀修筠唇角弧度漸深,懶洋洋道:“哪能呢?”
她狐疑問道:“那你瞎應什麼?”
“哦——”劉翎冉恍然大悟,意味深長拖着音調,接着她壓低聲音小聲嘀咕:“合着你故意說給她聽呢。”
賀修筠沒有否認,“才知道?”
“你這人真讨嫌!”劉翎冉見他如此敷衍:“就她那個榆木腦袋,到猴年馬月才能發現你的心意。”
賀修筠突然被戳了心窩子。
“她可是公主,養個男寵也不是什麼大事。”劉翎冉挑眉,不假思索道:“就算皇上讓别人做了她的驸馬,你入府去當個小情人也未嘗不可。”
“若她心屬于你,尚公主和做男妾……大差不差吧?”
賀修筠:“……”
賀修筠緘默片刻,輕挑開窗簾绐紗一角,另一隻手食指抵在唇邊,示意劉翎冉噤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