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钰淡然道:“無妨。”
賀修筠本想去扶蕭钰一把,隻見她左腳踏上馬镫,利落地翻身上馬,整個過程行雲流水,俨然是個老手。
蕭钰的馬術,是上輩子賀修筠親自教的。
馬背上的女子遊刃有餘,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淺笑:“本宮跟一位很厲害的人學過禦馬。”
魏青山在上京校場當了多年教頭,他拒絕過多次升遷賞賜,隻願在京中陪伴妻子,明德帝感念他夫妻二人琴瑟調和,便二話不說,準了他的請求。
魏青山訓練兵士經驗老道,他心裡暗歎蕭钰禦馬确實有點東西,原來是得高人指點。
蕭钰駕馬而去。
魏青山忽然叫住她,道:“公主殿下留步,微臣……方才還聽到一些流言蜚語。”
他欲言又止。
蕭钰見他這般為難的模樣,開口給他一記定心丸:“你說便是。”
魏青山眼神在賀修筠和蕭钰之間來回頓了頓,又自覺失禮。他最終垂頭豁出去道:“在傳您與賀将軍二人……”
他噤聲,再往後說怕得罪了這位貴主,他話停于此,弦外之音再明顯不過。
蕭钰:“……”
魏青山悄悄擡眼去看蕭钰的臉色,她面上倒是波瀾不驚,那雙羽睫輕輕一掃,讓人看不清楚那雙眼裡是何情緒。
蕭钰駕着馬,朝賀修筠使了個眼色,示意跟她一起回去。
“公主殿下,您與将軍一齊過去,恐怕會坐實方才的傳言。”魏青山斟酌再三道:“您看……要不要避嫌。”
賀修筠:“……”
蕭钰:“……”羽林軍中的這位魏教頭,竟然是個老媽子。
“不必,”她的聲音不辨情緒:“此般大大方方回去,沒什麼不妥的。”
譬如此前京中傳言蕭钰與薛傅延兩情相悅,皆是莫須有。話越傳越失真,他人若要嚼舌,避與不避,有何區别?
兩匹馬并駕齊驅,一路上,賀修筠沒問為何薛傅延與她待在一處,也沒有問他們說了些什麼。
方才之事他絕口不提,銀面之下的唇角緊抿成一條好看的弧線。
魏青山望着馬上逐漸遠去,相談甚歡的兩道身影,一靛藍一赤紅,他搖頭獨自喟歎:“這……瞧着真跟一對似的。”
倏地傳來一陣鑼響,平坦如砥的馬場上,彩旗招展,馬蹄疾如雨,幾道錦衣身影來去自如,手持球杖。
蕭钰遠遠瞧見彩球不偏不倚飛入紅漆門框之中。
“張楚淮公子,增紅旗一面——”
接連又是一陣緊密的鑼聲,“比分甲隊獲勝——”
駿馬嘶鳴,馬背上的公子肆意驕矜,張楚淮沖蕭懿姝笑道:“安國公主千金之軀,方才在下留了幾分力道,唯恐傷了殿下。”
他的語氣頗為得意,話裡話外都是蕭懿姝技不如人。
蕭懿姝上場前脫掉了煙羅外罩,一身石榴紅裙,耀眼刺目,她同樣眯着杏眼笑起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隻是赢了一局馬球,張公子怎地,要本宮替你放個鞭炮慶祝一番嗎?”
蕭懿姝生來就是個高傲性子,從小到大琴棋書畫樣樣比試從未輸過,她喜愛打馬球,尋常同齡的公子小姐,沒她厲害的謙虛輸給她,比她厲害的也會讓着她赢。
哪受過這等氣?
奈何堂堂禦史大夫,卻生了張楚淮這麼個不會看眼色的兒子。
張楚淮忽然眼睛一亮,熱絡地朝蕭钰迎上去:“方才與安國公主擊鞠,微臣也算是棋逢對手,我也想瞧瞧長甯公主擊鞠是何等風姿。”
“不知公主可否賞臉,與臣賽一場。”
一旁的賀修筠已了解了事情來龍去脈,聞言他看向這位張公子的眼神更為不善。
蕭钰擅長禦馬,卻不會打馬球,人各有所長,況且她也不喜歡此類項目。
她面色冷淡,拒絕道:“你找錯人了,本宮不擅擊鞠。”
“诶,可惜了,”張楚淮歎道:“方才臣與安國公主切磋一番,看來與公主沒有這個機會了。”
“是嗎?”蕭钰聲音泠然:“看來張公子是覺得本宮敗興。”
張楚淮忙道不敢。
蕭钰沒管他,仍繼續道:“如此,本宮今日觀賽,在校驗正式開始前,誰能拔得頭籌,便可向本宮讨一個彩頭,如何?”
今日衆人來得早,此時距校驗開始約莫還有半個多時辰,足夠了。
聽見“彩頭”二字,台下紛紛叫好。
蕭钰居高臨下地看着張楚淮,笑意深達眼底:“且看張小公子有沒有這個本事掙到了。”
分明是一張笑意盈盈的美人面,張楚淮卻被她這一眼看得心底發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