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在蕭明塵面上的那方素帕被血浸染得殷紅,景珩問:“莫說這宅子挂的旁人的名,殿下是如何發現這地下暗室的?”
蕭钰沒有理會他的問話,擡眼對上他盈滿霜雪的眸子,非是疑問,而是笃定:“你跟蹤本宮。”
瑞王别苑的暗道入口,前世鮮有人知,景珩當是一路跟随她進來的,以墨玦與影‘子’的身手本事,竟一直沒有發現他。
“也怨不得我跟來,”景珩道:“隻是公主在何處,何處便有驚喜。”
蕭钰看向地上咽氣的人:“人是你殺的,理應由你處置。”
“那可真是不巧,我向來隻管殺,不管埋。”景珩道:“這暗室位置隐秘,你知我知,石門一落,誰能發現此處的屍體?”
話音未落,上方入口處傳來一陣異動,伴随着地面輕微的震顫。
墨玦和影‘子’即刻來禀告:“殿下,密道的石門落下,将出口封死了。”
“……”
石室對側亦是一條甬道,漆黑不見底。景珩擋在蕭钰身前,凝神聽了片刻:“有人來了。”
蕭钰深吸一口氣,看向暗處說了句:“留兩個活口。”
突然竄出數十個黑衣人,如同鬼魅悄無聲息,暗道内的腳步聲漸近,踏過光影交界處時,刀劍破空劈來,铮鳴作響。
黑衣人動作利索果斷,似鷹隼捕捉獵物,快準狠一擊斃命,不足須臾功夫,地上躺了二十餘具屍體,唯獨存活的兩人被緊緊縛着,無力動彈。
“殿下,此二十九人皆是死士,口中藏了毒,”影衛看向地上五花大綁的二人:“屬下已經卸了他們的下颚。”
蕭钰當然不指望能從死士口中撬出什麼東西。
她半蹲在地,視線恰好與跪在地上的死士齊平,本是不怕死的人,卻被這眼看得脊背一寒。
蕭钰道:“動手。”
影‘子’手持一支短箭——是方才那群死士所用的暗器。箭尖上寒光乍現,留下一道殘影,重重地刺入其中一人臂上。
那人的慘叫聲悶于喉間,身子疼得發怵,卻被牢牢鉗住,徒勞掙紮。
那片裸露的肌膚周圍開始發紫,須臾後幾近泛黑,蕭钰見狀,丢出一白瓷瓶,暗衛倒出裡頭的藥,塞進那死士的喉中。
同樣的法子用在另一個死士身上,不過是将箭矢換成了刀刃。
服下藥後,發黑壞死的傷口慢慢褪色,鮮血汩汩湧出,整個過程來得快去得也快。
“兵械上淬了毒,是‘見血封喉’。”方才蕭钰瞧見有暗衛受傷,眼下她松了一口氣,将解藥遞與“挂彩”的暗衛。
此毒煉自箭毒木——一種劇毒植物,汁液一但接觸到傷口,若在一炷香時刻内未服用解藥,中毒者便會血液凝固,窒息而亡。因此常有人将它的汁液塗在箭矢上,制成毒箭,射殺敵人。
蕭钰看着兩個完成“使命”的死士:“殺了吧。”
“這兩人的死法倒挺……”景珩啧了一聲,斟酌一番用詞:“曲折。”
這是在說她心狠手辣。
“他們非是罹患疾苦之人,同我也并非病家與醫者的關系,”蕭钰說得雲淡風輕:“本宮的暗衛受了傷,更沒有理由憐惜他們。”
說罷,蕭钰微哽,不動聲色地抿了抿唇,她也不必同景珩說這番解釋的話。
暗道之中,又一波腳步聲愈來愈近,偏偏禍不單行。
蕭钰隻覺腳下石闆一松,一聲悶響過後,身子直直向下墜,她本能地死死攥住身側一人的衣袍。
這機關篩豆子似的将人漏了下去,頭頂的石闆又迅速閉合如初。
有人操控,是沖着她來的。
她整個人随之一顫,全身緊繃,然而在等來預想中摔落在地的疼痛之前,一雙有力的手将她攙了一把。
蕭钰穩穩地站在了地面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