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煙卷翻升騰,驚呼聲,奔走聲此起彼伏。佛門清淨地霎時成了一鍋沸湯。
隐約聽見有人喊道:“長甯公主還在裡頭,快救人!”
聽聞外面嘈雜的呼喊聲後,蕭钰唇角勾起一個溫和笑容:“淑娘娘,既是您不仁,休怪我不義。”
“今夜一事出自您之手,理應由您料理善後,我若能看到您的誠意,便不會鬧到父皇那兒去。”
“您看着辦。”
蕭钰留下幾句話後離開了,淑貴妃踉跄跌坐回榻上。她捋了捋心口,喚來心腹,附耳道:“去把痕迹都清理幹淨,再……”
淑貴妃滿是不甘,卻也不得不想法子善後。交代完,她慌忙披衣由侍女攙着到院外,剛巧撞見迎面跑來的蕭懿姝。
“母妃,皇姐那處走水了!”
淑貴妃忙喚院裡的侍衛統領:“快救長甯公主!”
蕭钰隐在暗處,暗自腹诽淑貴妃做戲的做戲的本事。
“回娘娘,已經派人進去救公主了,隻是這火詭異得很,如何也撲不滅。”
檀木房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木窗門扉在熱浪中扭曲變形,椽子周身裹着烈焰如火龍,“轟”地砸下封住了入口。
東院的明德帝和陳皇後聞訊趕來,見此情景,陳皇後險些昏了過去。下一刻,她懸着的心落了下來。
蕭钰捂唇輕咳,被墨玦帶着自廂房旁側小道走了過來。素衣袖擺和衣擺上都滾了灰,她的臉上也沾了幾處污痕,有些狼狽。
“父皇,母後,”蕭钰喚他們,“我無事。”
“人出來便好,母後擔心壞了。”陳皇後上前,解下外袍披在蕭钰的肩上,目光掃過燒得七零八落的廂房,問道:“可有傷到?”
蕭钰搖頭:“并無大礙,兒臣睡得淺,聞見有東西燒便逃了出來。”
明德帝心裡仍念及此處是佛寺,不宜擾清淨。陳皇後就不顧這些講究了,見明德帝有回京交由大理寺查的意思,她目露厲色,率先掌過話權做主:“為何偏偏是這間房着了火,依本宮看,怕是有心人蓄意縱火,沖着本宮女兒的性命來的。”
陳皇後下令:“傳本宮旨意,即刻封鎖全寺徹查,任何人不得進出。”
明德帝眉頭緊鎖,陳皇後一語畢,他開口:“查,朕倒要看看,是何人膽子如此之大,敢在佛祖的眼皮子底下幹縱火殺人的勾當。”
他轉身,袍擺掃過蕭钰衣角,語氣陡然轉柔:“钰兒受驚了。”
蕭钰垂眸:“謝父皇和母後的關懷。”
“昨夜都有何人來過西院?”明德帝道:“淑貴妃,姝兒,去講你們屋裡的下人喚來,問問昨日都見過什麼人。”
陳皇後掏出懷中帕子,正給蕭钰擦拭臉上的灰痕。她的動作猛然頓住,環視了一周院内撲火的僧人和侍衛。
“為何不見寺住持?”
寺裡這般大的動靜,住持怎會不管不顧?算算時間,他早該到了才對。
她喚來小沙彌問:“住持去何處了?”
小沙彌答道:“皇後娘娘,小僧也不知,起火時有人特地去禅房尋了住持,可沒見着住持的蹤影。”
陳皇後臉色一黑:“搜,今夜誰也出不了香雲寺,掘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出來。”
侍衛領命而去。
宮裡随行的一個侍女被拖了過來,發絲淩亂,淚眼斑駁,侍衛撒手後她踉跄跪倒在地。
“啟禀皇上,娘娘,昨夜有侍衛見到此人鬼鬼祟祟在公主廂房附近徘徊。”
“娘娘饒命,奴婢隻是奉命送油燈,絕無縱火之舉啊!”
淑貴妃蹙眉,一語否定:“可入夜前本宮已經派人往钰兒和姝兒房中添了燈油,你再去作甚?”
“奉命?”陳皇後冷笑,關注點截然不同:“你可是說得是奉你家淑貴妃之命?”
“姐姐,我倒不知宮裡何時藏了奸細。”淑貴妃目光掃過伏在地上的侍女,“本宮問你,是奉何人之命?”
侍女讪讪開口交代:“長甯公主得罪了朝中一位貴人,奴婢亦不知,隻是奉命……”念及家人性命,侍女沒有供出淑貴妃,她突然撲向陳皇後腳邊:“皇後娘娘慈悲,求您明鑒!求您饒了奴婢!”
“謀害公主理應賜死滅族,”陳皇後居高臨下,俯身道,“本宮給你一個機會,若你口中能吐出有用的東西,還有商量的餘地。”
“拖下去。”
拂曉的光驅散了濃煙火焰,原本蕭钰住的那間房已經化作焦土,寺中僧人開始修繕被火波及的建築,搬磚移瓦。蕭钰由陳皇後陪着坐在廊下,看着院中殘留的焦黑痕迹,忽然想起前世種種。
同樣是一場以取她性命而燃的大火,火焰燃起的時候,她害怕嗎?
當是怕的,但人終究要在灰燼裡重生,所欠的賬必要一一清算。
侍衛統領禀告:“啟禀皇後娘娘,火起于公主廂房後窗,現場有白磷殘留,另外,在齋房後廚發現被迷暈的住持,其懷中搜出半包縱火所用的白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