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杯未動的合卺酒擺在案頭,凝着盈盈的光澤,台上的喜燭淌下兩行融化的燭淚,蕭懿姝坐在撒滿花生棗子的喜床上。
“公主。”霞初小心推門而入,送來一盤點心吃食,“一天了餓壞了吧,先吃些東西墊墊,晚膳稍後送過來。”
蕭懿姝不為所動:“再等等。”
門外忽有人輕敲了兩聲門,是鎮國公府的小厮,他禀告道:“公主殿下,驸馬爺方才招待賓客飲醉了酒,今夜宿在書房,特讓小人來告知您,不必等待,明日他親自來向您賠罪。”
披着蓋頭的新娘一愣:“知道了。”
外間傳來小厮輕聲掩門的聲音,入目的殷紅逐漸模糊,蕭懿姝這才察覺到眼睛已經盈了半眶淚水。
明明是同心儀男子大婚的日子,她卻高興不起來;或者說自賜婚以後,她感受到與薛傅延相處甜蜜表象下,藏了許多别樣的東西。
前堂熱鬧道賀聲嘈雜不絕,寂靜的房間裡,心頭思緒如絲纏繞。
霞初勸她先吃些東西,蕭懿姝拉下蓋頭,瞥見榻邊的繡凳上放着一杆小金稱,她咬了兩口甜點。是宮裡帶來的、平日裡最愛的點心,此刻變得索然無味。
甜膩的味道卡在喉間,掩不去那方酸楚。
夜色朦胧,府邸内院紅燭高照,房梁披挂的朱鍛随風曳動,蕭懿姝穿過回廊,推開書房的門。她放輕腳步,走到小窗邊安置的榻前,給睡着的人披了方毯子。
須臾,薛傅延聽見門扉輕掩,他坐起來,毯子自身上滑落,一聲歎息揉碎在夜裡。
回房後,蕭懿姝凝着案上的合卺酒,端起一杯飲掉,又端起另一杯。
兩杯酒下肚,雪腮上泛起酡色,她看了眼堆在喜床上寓意“早生貴子”的物什,輕聲吩咐:“收拾了,本宮要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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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兩日,蕭钰宿在陳皇後宮中,自杜蘅處取來藥物後,便依照其所言服侍陳皇後服用。此外,陳皇後領她到六局探查情況,有機警的女官察覺鳳駕巡幸之意,分明是有意栽培公主協理六局。碰巧在尚衣局遇着徐熹,因着前番改制安國公主的喜服,助尚衣局解困,局中近日屢獲賞賜,徐熹亦漸得掌事大女官的賞識器重。
公主成婚同坊間一樣,三日後需回宮敬茶拜謝。明德帝特地設了一桌宴,今日一大早,蕭钰便随陳皇後到養心殿候着了。
巳正時刻,蕭懿姝同薛傅延姗姗來遲。
明德帝招呼兩人入座:“怎麼才來?飯都要涼了。”
淑貴妃目光微沉,須臾笑道:“皇上此言差矣,國公府到宮裡要一些時辰呢,姝兒本就不喜歡早起,也不必為難她。”
陳皇後慈祥道:“小夫妻新婚,正是濃情蜜意時,遲了一會兒,倒不必苛責。”
明德帝也笑着說:“看來姝兒和薛愛卿感情甚好,朕也放心了。”
“願妹妹同薛公子琴瑟和鳴,白頭到老。”蕭钰的目光拂過二人,又落在薛傅延身上,緻以一個淺淡的笑容。
薛傅延一擡首,便對上蕭钰笑裡藏刀的眼睛——仿佛在問他,喜不喜歡那份新婚賀禮。
席上,唯有淑貴妃與蕭钰察覺那對新人之間暗湧的不同尋常的氣氛。前者是太過了解自己血脈相連的女兒,蕭钰則是深谙某些往事和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