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拂袖,指着蕭懿姝:“還有你,拉着她出去瞎逛也就罷了,怎地讓驸馬接走了你,倒把她一個人晾在畫舫上?”
兩人規規矩矩地認了錯,明德帝倒沒有罰人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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納塔娅在公主府偏院養傷已有數日,面上泛起些微血色,比初來時有精神多了。
近日來,蕭钰白日裡随陳皇後在宮中料理六局事務,暮色落定時便回府中。後院裡,糯米和元宵蜷成雪團趴在廊下打盹,任由月色鍍在毛絨絨的背上。
納塔娅與蕭钰正就着燭火整理暗衛從各處遞來的密報。她翻頁的動作突然一頓,神情凝重道:“殿下,碼頭有批貨不對勁,是暹羅來的貨,商隊明報是香料,可探子查的另有情況。”
此前碼頭曾偷運過箭矢,被蕭钰一把火當場燒了出來,不想風頭過了,又有人暗中重操舊業,借碼頭這個關卡興風作浪。
“我們得去一趟碼頭。”蕭钰看向納塔娅,示意道,“你是本宮随行的侍女。”
漕運司能否查到這批貨物尚未可知,若沒有人察覺其中蹊跷,被鑽了空子……碼頭每日貨運量極大,多數貨物不過停留一兩日,一旦流入京中便再難追查。這是暹羅來的貨物,納塔娅通曉風物人情,帶她同去或許能有意外收獲。
納塔娅應聲:“明白。”
蕭钰到了漕運碼頭,何謙正領着幾個督衛兵蹲在木箱旁,地上擺着十幾隻陶甕。
“公主殿下。”何謙大概猜到蕭钰為何突然前來,也沒多問,他迎了上來,開門見山道,“這批貨說是暹羅運來的南疆特産香料,可微臣開箱一看,木箱裡全是陶甕,裡面泡的根本不是香料,全是些半指長的硬殼黑蟲。”
他邊說邊往旁邊讓了讓,見蕭钰要湊近查看,伸手攔住:“殿下,這些蟲子看着瘆人,别靠近了。”
言外之意是怕吓着她。
蕭钰卻不在意,借着燈籠的光往陶甕裡瞧了眼,半指長的蟲子擠擠挨挨泡在裡頭,甲殼泛着冷硬的金屬光澤,細長觸須不時蜷曲晃動。
這些蟲子還活着。
“何大人不必擔心,本宮見得多了。”她蹙眉問,“是如何發現這批貨的?”
何謙回答:“今日辰時卸貨,微臣見運貨商隊貨單上蓋的是暹羅那邊的漆印,可押船的商人卻說不出半句暹羅話,這才留了個心眼。”
蕭钰要來了一份貨單,何謙緊急調派了一批督衛兵:“即刻開箱查驗所有貨物,傳下去,日後但凡暹羅來的貨物,都需開箱查驗三遍,敢藏私貨的,直接扣進大牢。”
等人走遠後,納塔娅蹲下身,随手折了根枯枝戳了戳陶翁内密密麻麻的黑蟲。
她感受着蟲子甲殼下柔軟的蠕動,眉峰微蹙道:“這是暹羅的一種蟲,極難處理,專啃食農作物的根莖。在我們那兒,雨季過後田埂上常冒出來,一旦鑽進土裡,約莫半月光景,整塊田的作物根須就會被啃得七零八落,農人的心血毀于一旦。”
貨物來源地寫得是暹羅不假,經由浣南、金陵、淮南這一條水路北上抵達上京。蕭钰正在翻看貨單,聞言蓦地一愣。
“殿下,您看這些蟲子的習性,專啃作物根莖,若在秋收前放進京郊糧田……”納塔娅用木枝撥弄着蟲須,推測道:“估摸着是有人想借蟲災讓百姓顆粒無收,在上京攪起動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