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天絲毫沒料到她的反應如此強烈，而且不明白為什麼猝不及防地猜到那個方向去，吓得把手中沒喝過的水遞給她，“别急别急，小周總，不是你想的那樣。”

“那是什麼樣？”她冷靜了幾分，聲音也降了溫，神情嚴肅地像數學老師要批評沒考好的學生。

而秦天就像那個被批評的，明明不是他的鍋，卻反思起剛剛哪裡表達不夠準确嗎，然後微微低下了頭，“那個女生也是拉拉，而且有關系穩定的女朋友。但家裡也是催得緊。”

他頓了兩下，周可盈明顯感覺到，好像有點内容，被他略過了，“他倆都想要孩子，你知道在國内，最合法的方式就是結婚正常生育。于是一拍即合，就形婚了。”

“形婚之後，想要一個共同的孩子？”人很容易先入為主，用自己潛意識裡熟悉的例子去理解新概念，這次的例子就是她自己。

“那倒不用。他們會去做試管。”秦天回答完，見她陷入沉思，好像更關心那個還不存在的孩子，而不是他，隻覺得話題扯遠了，又問道，“這是重點嗎？”

重點是他選擇結婚，就是選擇一直留在國内，秦天沒這個打算，多種原因之下，唯一的選擇就是分開。

他剛剛和小白簡要說了兩句，小白第一時間就理解了事情的起因經過結果，以及每個當事人的立場。周可盈是女生，或許角度不同吧，他這樣安慰自己。

小白還說如果需要，可以去酒店陪他，大家幾個人在一起，總歸有什麼事情更好解決，有人陪他玩，也不會心情不好。

周可盈被他問住了，愣了愣，而後才回過神，低頭看看剛剛手中接過了什麼，是她給秦天的那瓶電解質水，現在回到自己手裡。

周文韬和她說不運動不消耗，就不要總喝這個，她不知道原因，也沒推敲過。剛才打開後備箱的時候，隻因為這飲料甜甜的，喝甜的心情好，她就拿了兩瓶給秦天。

不過眼下她也心情不好，卻沒興趣喝。她知道秦天的重點不在這兒，但這是她的重點。

她從小到大親耳聽過無數次，周文韬和姥姥在一樓聊天時議論，周建宇的家庭很封建，家裡的後代必須傳宗接代，然後嘲笑這觀念落後離譜。說人無論有多少錢，做了什麼官，骨子裡落後思想是改不掉的，是嵌入骨髓的。

是的，周建宇在年輕的時候也會被家裡催婚催育，很需要她這個孩子。

爸爸離婚後和某個男性在一起了，這事她隻在初中時而風靡全校的那部美國偶像劇裡見過。

把紐約偶像劇裡的角色塞進那樣傳統的家庭，勢必會鬧出點畸形的事。

相比之下周文韬似乎正常地多，可她在電話中推三阻四地說一切回來再聊，莫非她也是形婚的後代嗎？她是試管寶寶嗎？

不能排除這些可能。

父母看起來實在沒感情，她甚至覺得陳微然談戀愛之前，她沒見過什麼所謂的愛情。

沒見過的事，自然不可能有多懂。所以她明明是個那麼自信果斷的人，卻在安舒這件事上拎不清這個，不确定那個。

她聽着秦天在她耳邊說自己不懂的愛情，心裡不停琢磨其他遙遠的事。

腦子簡直要爆炸，比剛才的舞池還要吵鬧，在這個情況下當然沒心思去看龍佳昱發來的幾條微信。

龍佳昱也在那邊奇怪，周可盈不應該在卡座上當蘑菇嗎，手上唯一能打發時間的就是手機，為什麼回都不回？

平時回得慢就算了，現在她怎麼脫身？

發過去的幾條都在說同一件事，這群以前的朋友很無聊，非要給她配對，配一個當時也不怎麼熟，現在也沒興趣混熟的同學。

還好過了幾分鐘，直接來了個電話。陌生号碼，188開頭，尾号還是88。這必然是周可盈那個備用号了，雖然她不曾存下來，但印象深刻。

去年她倆在某個專櫃買了護膚品，登記會員信息的時候報完手機号，她當時的原話是：“爸爸就應該用這樣的号。”

隻有她小周總那麼無聊，對釣魚毫無興趣，想到男生喊她爸爸倒挺興奮。

龍佳昱指了指自己的手機，示意有電話，然後裝模作樣溜到舞池側面的洗手間接聽。

沒想到石柯三步并做兩步跟了上來，還說：“我陪你吧，不然一會兒走散了不好找。”

她回了句“不用了”，以為對方會留在原地，盧超群都有這樣的覺悟，沒想到這石柯沒有，竟還是跟了上來，直到進了稍微沒那麼吵的區域。

這樣也不是全然不好，有個作證的，算是在楠楠那邊不算難看。

她在牆邊站定，毫不猶豫點了接聽，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

龍佳昱不等對方說話，開頭便是裝模作樣的一句：“别急，我馬上就出去找你的車，你到了是嗎？稍微等我一下啊。”

樂辰言死活也想不到會聽到這句話。

大約20分鐘前，他發給龍佳昱的最後一句話是句威脅，可孤零零在客廳看了會兒根本看不進去的劇，一會兒氣不過，一會兒擔心龍佳昱這麼叛逆的性格，萬一适得其反，幹脆再也不理他了，他能不能接受這個後果。

後者占了上風，所以撥出了這通電話。

龍佳昱等了好幾秒，電話裡卻遲遲沒有聲音，她有些奇怪，已經将音量調到最大了，隻能懷疑信号有問題，把手機從耳邊拿開确認，看向右上角信号滿格時，字字清晰的男聲就隔空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