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分開之後,宋玉撿起掉落的玉冠,唐婳替他撩開馬車的簾子,扭頭做了個“請”的手勢,宋玉顧不上失禮,朝唐婳輕輕颔首之後便鑽入馬車整理衣冠。
随着一聲落鎖,身後的宅院徹底隔絕了僅有的一絲人氣,而小厮當着扶蘇的面将一串吊着紅絡子的鑰匙交給了唐婳。
這一舉動,在場的阿飛怎會不明白幾人此行的目的,他怒極反笑,方才一時意氣行事讓他明白了多行不利的道理,他上前一步,隻是這一次他選擇站在唐婳身後靜靜等待。
扶蘇側目,也許是阿飛反常的舉動引起了他的注意,兩人的視線交會,扶蘇在他的目光中隻看到了轉瞬即逝的怒意,而後,阿飛不卑不亢的态度讓扶蘇對他的印象有了一絲改觀。
“是子蘇失禮在先,這處宅子權當是子蘇與二位的賠罪之禮。”
扶蘇釋然一笑,揖禮道歉,在他轉身登車時,不遠處的少年上前先唐婳一步将簾子撩起,眼眸中藏着幾分倔強,幾分冷淡,扶蘇扶簾的手微微停住,待鑽入車中坐定後,在宋玉驚訝的目光中他緩緩開口:
“多謝。”
短短兩字的道謝如一絲煙輕輕飄散在緩緩落下的簾外,一旁不明所以的小厮還在與唐婳兩相對視,等到馬車中傳來一聲咳嗽,他方才如夢初醒般地上前為兩人駕車離去。
明亮的日暈下,午後人煙稀少的街道仿佛都有了一絲燙灼,明亮的光暈下,扶蘇與宋玉的馬車逐漸消失在轉角,唯餘唐婳與阿飛。
兩人一起回西市,一路上,阿飛沉默着,他似乎就這樣藏着深沉的心事往前走,連唐婳停下了腳步也沒有發現。
唐婳伸出手比劃着阿飛遠去的背影,午後回暖的陽光中,他貼身的勁裝勾勒出蒼山峻嶺似的脊背,優美的肩線延伸向下便是蜂腰,隻是,比起從前似乎清減了幾分,她兩手便能量出。
終于,阿飛似是有所察覺,轉頭看向空蕩蕩的一側,他猛地回頭,看到唐婳時,眼中還有未散去的惶惑不安。唐婳很少看到他這樣的眼神,濕漉漉的、受傷的,像一隻被抛棄的幼犬。
阿飛整個人就這麼筆直地站着,既沒有轉頭前行,也沒有走向她,隻是望着她,略帶固執地等待着。
好吧,他才不是被抛棄的小狗狗,他是一匹孤傲的狼!
唐婳腹诽着,身體卻很誠實地向阿飛靠近,一步之遙時,她牽起了他的手。
感受到掌心的柔軟,阿飛揚起的頭微微低下,連帶着挺直的背驟然放松,他漫不經心道:“我......有話和你說,關于我的身世......”
唐婳蕩起兩人交握的手,好似不在意地說:“說吧,我都聽着。”
“很久之前,父親給我的名字,便是斐,赢斐......”
嬴姓,趙氏......
唐婳放下蕩起的臂膀,握緊了他的手,伴随着一聲喟歎,兩人繼續向西市走去。
史書載:“秦昭襄王五十六年,昭襄王卒,子孝文王立......孝文王除喪,十月己亥即位,三日辛醜卒,子莊襄王立。”
秦昭襄王晚年,先太子逝,因而太子之位便落在安國君的頭上,是為孝文王,而孝文王一開始囑意的繼任人選是在身邊盡孝的公子傒,事實上,論文韬武略,公子傒也能擔任大任,誰知,半路殺出個呂不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