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氏國貿易可有人選？”

“臣以為此事應該問蒙毅，正所謂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想必蒙大将軍帳下定是有不二人選。”

唐婳進入養心殿，恰巧聽到宋玉與公子扶蘇的對話，乍聽起來确實隻是尋常國事，然而，宋玉在看到唐婳的身影後明顯賣了個關子，她不得不起疑心。

宋玉何許人也，那是一隻千年的狐狸，所有不同尋常的舉動都可以理解為他在坑人或坑人的路上。

唐婳自然地接過邵麗福派人送進的茶水，親自為兩人斟上兩盞茶，然而，宋玉意味深長地打量了唐婳一眼，迅速拱手告退。

宋玉走得幹脆，唐婳有意打聽的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猶如一團柳絮卡在胸中不上不下，奇癢無比。

公子扶蘇已經換上了常服，目光灼灼地盯着唐婳：“不是說同遊嗎？”

唐婳微微愣神，她恍然想起之前對公子扶蘇的承諾，也許是那日的風光正好，她确實有無限遐想，然而，這幾日沉溺于攻略成功的興奮中，輾轉反側直到熱情退卻，她反而忘了這件事。

宮中景緻再好，看久了便也索然無味，仔細回想，唐婳幾乎想不起有哪處地方讓她念念不忘了。最終，唐婳提議：“再過幾個時辰公子便要去宣政殿接見元日朝拜，不如我們在宮中随意走走？”

不是唐婳自作主張，而是公子扶蘇狀似期待地提點她之後便十分悠哉地品着那杯茶，大有全憑她作主的意思，她自然不忍拂了他的好意。

“好。”

沒想到唐婳看似不着調的提議，公子扶蘇竟然答應了，且他話音剛落，邵麗福便命人捧進兩件狐裘，唐婳覺着如此樸實無華的毛領鬥篷有些眼熟，一時間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公子扶蘇接過宮人遞上來的鬥篷，低頭為唐婳披上，被那件毛茸茸的鬥篷罩住，她聞到了淡淡的檀香，一時怔愣住。

難怪眼熟，這件鬥篷與那日大雪時公子扶蘇身上那件極為相似，他的那件明明是給了她的，隻不過她想不起來自己将那件鬥篷丢在了家裡的哪個角落了。

唐婳愧疚地低頭，直到公子扶蘇為她理好衣上褶皺，她後知後覺地擡頭，依樣接過那件同色鬥篷，略抖落開準備為公子扶蘇穿戴。

唐婳略一轉頭，公子扶蘇已經微微低頭，因而她十分順利地為他披上了鬥篷。

兩人穿戴好後離開養心殿，一路上庭燎燦爛，縱使有片刻的冷風也并無不适，一炷香以後，唐婳竟走到了那片梅林。

兩人一路上鮮少有什麼話，唐婳并不覺得有何不妥，梅香入懷沖淡了那股淡淡的檀香，眼前驟然一亮，她下意識開口：“公子也喜歡梅花嗎？”

公子扶蘇随唐婳一起停住，夜色中，他清澈的眼眸如一潭泉水倒映着簌簌梅花，他似在追憶，似在感慨：“淺白深紅原不知，回首已是畫中人。”

唐婳驚訝于自己竟走到與王昭儀初識的梅林，又聽得公子扶蘇似乎在追憶着什麼，一瞬間，她的腦中閃過無數念頭，就像這紛紛落下的花瓣，她眼疾手快地接住落下的一捧花，腦中逐漸清明。

“公子可是喜歡桃花？可是與你從前說過的那個她有關？”

唐婳仰起頭，一張臉埋在毛茸茸的兜帽中，竟有幾分看不清的朦胧，然而她突然拔高的聲音讓有心人聽出了幾分慌亂的意味，公子扶蘇解釋：“隻是近來興起的一場怪夢，現在想來，确實有諸多怪異之處，不必理會。”

唐婳心中的疑問急待證實，然而公子扶蘇釋然一笑，傾身牽起唐婳藏在鬥篷中的手：“走，帶你去一個地方。”

不等唐婳回答，公子扶蘇牽着唐婳小步奔跑，微風搖曳下微微花雨，來不及澆在兩人的頭上，隻有極少數的花瓣滾落在兩人翩飛的鬥篷上，像在流水中蕩漾。

片刻後，唐婳随公子扶蘇登城樓，她許久沒運動，有些竭力氣喘，幽暗的夜空下，面前的人不時回頭，他的嘴角挂着淺笑，眼中蕩漾着少年特有的青澀情意，她似乎從沒有在公子扶蘇臉上看到這樣的神情。

當兩人登上城垛，視野陡然開闊，遠處燈火映入眼簾，将身旁人的臉龐照得明媚，耳邊傳來陣陣爆竹聲，不知為何，唐婳的心随着那竄天的爆竹跳動着，她想說什麼卻張口無言。

唐婳自知心亂了，這種羞恥而禁忌的感覺在床帏時都不曾有過，因而她十分煞風景地大聲問：“公子剛才所說的夢中人定是個美人吧？也許她也喜歡桃花。”

耳邊傳來朗朗笑聲，公子扶蘇伸手捂住唐婳唐婳的耳朵，将震天的爆竹聲隔絕在外，但唐婳通過公子扶蘇一張一合的口型以及依稀聽到的尾音明白了他的話。

“桃之夭夭，美人花下舞，可惜，在下無法消受。”

唐婳低下頭，心中盤算着，腦中浮現出那日王瑕動人的舞姿，随即又駭然地搖頭，然而心中不受控制地升起陣陣不安。

公子扶蘇夢中的人是什麼身份？和他已經覺醒的意識有關嗎？那個人是王瑕還是石珊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