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丞嫡女齊婉莺,年芳十八——”
“賜花離宮——”
“西河大啬夫嫡女馮靈素。年芳十七——”
“賜花離宮——”
......
“賜花離宮——”
一連幾個“賜花”,同樣的一批佳人邁出殿外,有人落寞有人歡喜,比這些佳人更失落的是随後離開的畫師,舉步為難,如踩棉花一般,踉跄着邁下台階。
大抵是什麼賞賜什麼高升都煙消雲散了吧。
不久之後,新一輪畫師獻畫,同樣躊躇滿志的畫師停在殿外,身後跟着舉畫的太監。
來人微微擡頭,目光沉沉地注視着長闊的大殿。
唐婳漫不經心地掃視一眼,随即瞪大了雙眼,畫師身後的太監已經低下了頭,但挺直的脊背緊繃着,像一張拉滿的弓。
阿飛!
朝日東升,唐婳眯起雙眼,眼中拼出熟悉的側臉。
阿飛似是有所感應,微微側目,餘光裡恍惚看到熟悉的人影,身形微微一滞,随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搖了搖頭妄圖甩出心中的雜念,緊跟着畫師入内。
唐婳張了張嘴,喉嚨卻像堵住一般,雙腳不受控地上前一步,直到抵到柔軟的脊背,身前的宮女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她,唐婳後退半步。
唐婳定在原地,外界的一切都與她無關,腦海中隻有阿飛決絕的背影。
阿車沒有跟在阿飛身邊,而阿飛一個人托着一幅畫卷,一幅畫,畫......
圖窮匕見!
唐婳猛地擡頭,伸手扒開身前的宮女:“讓讓。”她似乎忘了從一旁繞過去,直愣愣地擠到前面,一時不察被絆倒在地,恰巧摔在佳人腳邊。
最後一個邁入殿内的李彥君低頭一笑,揮袖撫上胸口,淚光點點,軟軟歪向一邊,将唐婳遮了個嚴嚴實實。
蕩起的裙角好似擦過唐婳微微松散的發髻,癢癢的,唐婳瑟縮地後退一步,在殿上衆人探究的目光投來之前,躲到了一邊。
隻一眼,唐婳看到已經展開的畫卷,沒有匕首,殿上一派祥和。
太後吳氏望向李彥君,淡笑:“兩山寂寞春帶雨,嬌如西子勝三分,公子以為如何?”
把李彥君比作亡國西子,太後吳氏顯然對李彥君不滿。
扶蘇半垂的眼眸流連在台下展開的美人圖上,眼波流轉,微微掃過執畫的太監,最後落在李彥君身上,輕笑:“就依母後,不過,李姑娘是李太樂的妹妹,孤曾聽李太樂說過他這個妹妹,琴技超絕。”
幾道目光彙聚在頭頂,李彥君不敢擡頭。
吳氏微微皺眉,石珊華收回目光,若有所思,斜睨了一言不發的王瑕一眼,掩嘴驚訝道:“這個妹妹,本宮在蒙大人府上見過,不過,妹妹姿色容麗,比起昭儀妹妹也毫不遜色。”
王瑕冷哼一聲,她想起蒙毅之前确實向扶蘇進獻過一位美人,耍了她一道,因為這些前塵舊事,她眼底染上一層厭惡,隻不過,她也明白石珊華在看她笑話,她偏不如人願。
王瑕沒有說話,吳氏眉頭舒展:“既如此,賜花離宮。”
似乎是失了興緻,扶蘇揮手:“都下去吧,宣畫師進殿。”
一句話,判定了連同李彥君一起的女子盡數離宮,衆人的目光再一次彙聚在李彥君身上,同情有之,憤恨有之。
台下,阿飛手中的美人圖好像也褪去了顔色,阿飛快速卷起美人圖,袖中垂落的紅絲縧一圈圈纏繞在畫軸上,他的動作很麻利,眨眼間就将畫軸捆了個嚴嚴實實。
一排佳人轉身,畫師自知無力回天,隻得忍住失落轉身離開。
就在此時,阿飛側身一躍而起,一個箭步如蛟龍騰空,逼近座上扶蘇,執劍的手揮動畫軸,破空的“呼呼”聲落入上座幾人耳中,連吳氏在内的宮眷花容失色,駭然張口,皆說不出話。
扶蘇怆然起身,偏頭躲過一記重擊,畫軸的長柄擦過耳畔,“砰”的一聲砸在王座椅背,玉制的花柄頂端絞得支離破碎。
“哐當——”
頭頂的旒冕支撐不住掉落在地,扶蘇眼神一暗,擡腳飛踢。
吳氏到底是經曆過宮變的人,迅速冷降下來,大喝:“來人!有刺客!”
寒光一閃而過,飛刀從上而下射入,緊随而來的是暗衛落下的重拳。
阿飛挑釁一笑,生生收下扶蘇一踢,回劍似地揮動畫軸,旋腰躍起,蒼鷹回旋一般落入台下,畫軸揮過扶蘇束起的發髻,也堪堪躲過從頂上垂直落下的飛刀。
頭頂的冠發松散垂落,長發覆面,扶蘇冷然望向阿飛。
阿飛沒有察覺扶蘇動怒的目光,他全力躲避着專朱的進攻,專朱赤手空拳,竟将他逼到台下樂鼓、編鐘處,奏樂的樂師四散逃開。
勾唇一笑,阿飛松開縛住畫軸的紅綢,順手甩向專朱,松動的畫軸傾瀉,仿佛美人袖覆面。
專朱撈住畫軸一角,阿飛趁勢扛起一把長琴,揮琴撞去,琴柱撞向專朱面門,專朱擡手舉起畫軸,斯拉一聲,布帛裂開。
“專朱,接刀!”
扶蘇踢刀入手,飛刀扔向專朱。
千鈞一發之際,飛刀入手,專朱得心應手地砍向琴柱,“铮——”,長琴發出一聲絕唱,齊腰斷裂,琴身中落下一柄通體銀白的短劍。
阿飛接住短劍,擋下專朱一記飛刀,握劍的手臂一陣發麻,手中劍差點脫落。
扶蘇身邊的暗衛都是什麼怪物!
殿外傳來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阿飛知道禁衛軍逼近了,他咬牙握緊手中劍,嘴巴一張一合望向專朱。
太後!
專朱微微愣神,随即掄起飛刀,貼着阿飛身前的長劍轉了一圈,将阿飛掄到身後。
餘光裡,殿外的弓箭手已經彎弓搭箭,來不及猶豫,揮刀的手發力,青筋暴起間,彎刀砍在阿飛手中劍,連人帶劍,阿飛被擊飛。
與此同時,殿外箭已離弦,“嗖”一聲射向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