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赴F星的任務定在三日後。除了軍方和特殊調查組成員,其餘相關部門也派遣出了不少人員,避免F星的精神力失調症對精神力的危害。
軍方的軍艦在每個星球之間都有單獨的路線,與其他部門分别開來單獨行動。抵達F星,需要三四個小時的艦程。
彼時,艦船内中央調控室的顯示屏開着,将投影人像展露出來,作為E-D注射劑事件的主要負責人,尤裡斯正通過投影人像,事無巨細地協調道:
“因為F星的精神力失調症很嚴重,所以在不動用精神力的情況下,擊垮A級以上的注射者的确較為困難。儀器顯示,通過注射劑而将精神力提高至A級的注射者大約有十幾個,為了防止他們蟲化,和盡可能不損壞F星的建築物,我認為,需要采取非激進的措施。”
栾绮倚在轉椅背上,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繞着自己的發梢。
她慢吞吞地聽着投影人像面前,以楊喬為首的幾個副官不太贊同地說道:“F星建築物的材料同其它星球相比過于落後,如今的軍.用武器更疊速度過快,一經使用,建築物很難不造成大幅度坍塌。民.用武器對A級造成的傷害又隻有皮毛。再說了,尤裡斯組長,原定使用的武器,并非是激進措施。”
尤裡斯隻道:“各位長官,我知道下一波蟲潮即将來臨,而你們又負擔着需要處理的戰區軍務,行程繁忙,使用那些武器可以方便快捷處理好注射者。但,既然上方下了命令,軍方需要協助我們工作,那麼就該好好協助,而不是怎麼方便怎麼來。F星不是禁區星,過度的粗暴并不能解決問題。”
站在他投影虛像面前的楊喬愣了一下,不太滿地沉臉說:“粗暴?嘁,按理來說,怎麼解決那群人,是我們軍方的事調查署沒必要插手。配合已經是最大的讓步。”
尤裡斯表情冷漠。他漠視道:“我想,這件事不應該由你們幾位來和我商讨。”
楊喬也冷道:“抱歉,尤裡斯組長。說起級别,在禁區星,你連和我們幾位說話的資格都沒有。遑論跟兩位長官。就算平時能說上幾句話,無非是沾了在軍校時的那點光。”
場面有點凝住。尤裡斯将目光移向不遠處坐着的栾绮,對方接過了他的視線,掀起眼皮,微笑道:“尤裡斯,既然上将把任務交于了我們,意味着她想要盡快解決這件事。”
“……”尤裡斯皺起眉。
“以及,命令權不在我這,部署任務不歸我管。”栾绮将眼神落在離她三米開外的蔺序然身上。自從今天一見面,他就不動聲色地同她保持這個距離。
蔺序然:“……”
她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太過于直白大方,坦蕩到有些露.骨,甚至還總帶着挑釁的味道。
蔺序然不适地側開臉,沒什麼表情地吩咐楊喬:“到此為止。”
楊喬應了聲,對尤裡斯揚了揚下巴,旋即,非常果斷地關閉了投影人像。
他抱怨似地揉了一下鼻子:“分明都是從軍校出去的。這才過去幾年,就和聯邦那群政客一樣,聲讨我們做的事情粗暴。難道他們是想讓我們對待那堆蟲子溫柔一點?見鬼,這不被它們撕得粉碎。”
旁邊幾個副官無所謂地寬慰道:“尤裡斯啊,他的行動能力确實不錯,但會在處理事務上不近人情。不過管它呢,聯邦内部在對待蟲族一事上本就有着不協調的矛盾,想這個有什麼用。有這個功夫不如去悠閑會兒,反正現在還有兩三個小時到達F星。畢竟,哪天死在蟲潮内回不來都說不定,及時行樂。”
她們中有人說完,迎面撞上了栾绮的視線。
“……”
栾绮敲敲桌面,笑得一臉輕松:“各位,現在可不是行樂的好時機。”
幾人不好意思地一笑。
“但話又說回來,”栾绮撐着臉道,“偷偷地不被你們長官發現就好。”
蔺序然:“我在聽,栾绮。”
栾绮輕輕地“哦”了聲,笑意盈盈地說:“長官,你都快縮到角落裡去了,我以為你會聽不到。”
“……”
這隻是為了避免跟她太近。
假性依賴症和依賴症的症狀沒什麼區别,隻是前者更容易自我恢複罷了。前幾天不過是單純地和她碰了下——回去之後,普通劑量的藥都已經止不住了。
蔺序然未吱聲。
又聽栾绮拖着懶洋洋的腔調,對着他那幾個噤聲不知道怎麼辦的副官說道:“正好,F區還缺幾位副指揮官。在蔺上校手下做事委實過于辛苦,幾位,不如考慮考慮來F區,我們那邊待遇可不比A區差。”
包括楊喬在内的幾人:“?”
公然挖牆腳?
但,老實說,誰不喜歡在小栾中校手底下幹活?看她每天一副笑眯眯,說話還溫聲細語的樣子,情緒價值拉滿,打蟲子都不苦了,簡直就是享受。
不過誰都知道小栾中校在開玩笑。隻是一旦動搖,難免有些心虛。何況原來的長官還在這,于是幾個副官面面相觑,眼神交流顯得格外的忙碌。
蔺序然淡聲吩咐道:“出去。”
幾人這才松了口氣,行禮應下,走近内部艙門正準備要出去時,楊喬忍了又忍,最終沒忍住,悄聲說:
“就這樣留着長官和中校待一起真的可以嗎?上回蟲潮,A區和F區的區邊線就是這樣被破壞的。而且你們看,那個三四米開外的距離,我都沒見過,有點恐怖……”
“我說楊副官,你碎嘴也看看場合啊。腳伸一步就可以出去了,非得在這說。軍艦又打不壞,指揮操控台有保護模式,瞎操心什麼。”有副指揮官受不了地推他一把。
楊喬尴尬閉嘴。
蔺序然沉默。
栾绮倒是一樂,又将自己的注意力轉移回了終端的數據上。
随着幾人的離去,中央調控室隻剩下了靜谧。
艦船在無聲地穿梭行駛,透過大屏透明玻璃,能夠看到浩瀚無垠的星海和微弱光芒的绮麗星雲。
蔺序然默不作聲地望了一眼她伏案操作數據的模樣。栾绮認真工作時,總會收起臉上的笑意,微攏眉心,顯得眉眼漂亮又銳利,帶着動人心魄的威懾。
她手指一頓,輕輕擡眼:“怎麼?長官這樣看着我,是想要幫我分擔軍務?”
蔺序然平靜地說:“做好你自己的。”
栾绮關閉數據,起身。在她的動作下,身後的轉椅“嘩啦”轉掉了椅身,栾绮繞過桌子,向前一步。
蔺序然不着痕迹地向後半退,冷淡道:“站住,栾绮。”
她沒聽。
蔺序然再次命令說:“三米外,不許靠近。”
這是最安全的距離。假性精神力依賴症的撺掇,會讓他毫無抵抗力地和她親近,離得遠點,他還能依靠藥物忍受,但隻要超過某段距離,藥物的作用完全不可控。
那是非常糟糕的一件事。
不過,除了真正進入作戰區,一般情況下,栾绮從來不會聽從他的命令。讓她遠離自己站着别動,這種口頭上的警告,她壓根就不會當真——
出乎意料的是,在距離他剛剛好三米的地方,栾绮停下腳步。
“真叫人傷心,長官,怎麼感覺你在疏遠我。最近我應該沒有做太過火的事吧。”
她朝他微微笑着。
“……沒有疏遠。你想多了。”
蔺序然輕蹙起眉。
很詭異。
這個距離,他既想要栾绮再往前幾步,又想讓她後退。
他明明不願意,内心卻有股隐秘的期待。
偏偏栾绮還真的如同他的命令般,站定在原處一動不動。
“你也出去。”蔺序然冷聲說道。
栾绮偏了偏頭,好整以暇地盯了他半秒,作勢要走。
“……等等。”見她真的要走,蔺序然忽然抿唇說。
“長官,你這是在對我濫用職權嗎?”早就看出了他的躊躇,栾绮從容不迫地問。
“沒有。”
知道自己的行為有些飄忽不定,蔺序然錯開眼,心虛并很勉強地澄清。
“沒有?你這樣子,看起來是想要刁難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