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多九公負手而立,望着眼前兩位膚黑如墨的女子,心道這黑齒國果然名不虛傳。正待開口賣弄學識,卻見紫衣少女先發制人:“聞大賢遍覽群書,不知《周易》注解各家優劣,以哪家為最?”
多九公捋須微笑,暗忖這黃毛丫頭能知幾本典籍。正欲開口,忽聽對方如數家珍般道出九十三家注本,從子夏《周易傳》到隋代各家卷帙,竟無一錯漏。他隻覺喉頭一緊,額間涔涔汗出,連道:“老、老夫年邁善忘,記不清了。”
紅衣少女見狀,掩口輕笑:“姐姐且看,這汗珠子都順着胡子往下淌,莫不是被我們問得心虛了?”紫衣少女接口道:“大賢既說有百餘種,何不再補七種?若連半卷書都記不得,怕不是賣書的夥計冒充的?”
多九公面紅耳赤,正欲尋隙脫身,忽聞樓下傳來銅鈴般的叫賣聲:“胭脂水粉嘞——上等的蘇州胭脂!”話音未落,隻見個胖大漢子扛着貨擔闖進來,正是林之洋。他一眼望見二人窘境,嚷道:“兩位爺怎的臉白如紙?莫不是被這兩位小娘子問住了?”
唐敖趁機起身:“舅兄來得正好,船上人正候着。”三人告辭時,老者追出塞來兩杯茶:“此茶加了燈心草,最解暑氣。大賢日後少用麻黃發汗,保重身子要緊。”多九公接過茶盞,隻覺口苦如黃連,暗道:“我此刻吃的何嘗不是黃連?”
行至巷口,林之洋方知原委,跺腳大笑:“兩位爺也算飽讀詩書,偏遇着這等厲害角色!”多九公長歎:“悔不該賣弄才學,反被黃毛丫頭羞辱。”唐敖勸慰道:“九公且寬心,适才聽他們論《易》,那紫衣女竟能指出王弼注本疏漏,實乃奇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