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雪頭一個回過神,緊盯着他仔細觀察。
彭将軍站起身擋住她的視線,拿起酒壺道:“末将來給王爺王妃倒酒。”
冬雪繞過他再看時,王爺正舉着酒杯喝酒,依然是面目冷清。
“王爺剛剛笑出聲了。”夏至說道,“還以為他不會笑呢。”
“王爺會笑。”彭将軍忙道,“就是笑的時候不多。”
夏至哦了一聲,冬雪不依不饒:“什麼時候?王爺什麼時候會笑?”
“我沒留意。”彭将軍道,“反正聽到過他的笑聲。”
“奇怪。”冬雪小聲嘟囔。
“癢。”王爺說着,離王妃遠了些。
“怕癢是嗎?”冬雪緊盯着他,“癢了你就會笑是不是?”
王爺不理他,沒聽見似的。
“王妃,再吹吹他耳朵試試。”冬雪帶着幾分興奮。
“你可真是放肆。”王妃指指她。
冬雪一愣,王妃闆着臉說道:“他愛笑就笑,不愛笑就不笑,你逼他做什麼?”
冬雪後退幾步,不敢再說話,隻是依然盯着王爺。
“轉過身去。”王妃擺擺手,“轉過去看煙花,不許再看王爺。”
頭頂又炸響開來,一道道彩虹劃過夜空,直到東邊露出一線藍白,傅錦打個哈欠站起身,笑說道:“打道回府。”
衆人說笑着下山,各自回房補覺。
王爺沒有睡意,拉着彭将軍舞弄長刀,二人一招一式比劃着,彭将軍好奇問道:“王妃跟你說什麼了?你怎麼沒忍住,給笑了出來?”
他不說話,彭将軍一笑,刷刷刷連攻幾招,他節節敗退。
“冬雪那丫頭早就懷疑你了,你再不知收斂,早晚會露出破綻。”彭将軍收刀看着他,瞄一眼他身後槐樹樹幹上的劍洞。
“阿錦信我,不信她。”王爺不無得意。
“你自己的事,自己看着辦,我困了,睡覺去了。”彭将軍擱回長刀,背對着他擺擺手,“累死了,明日還得準備出門,今日不要再來擾我。”
進了房門隔窗看着他,他又擺弄一會兒長刀,走到刀架前放了回去,刷得一下抽出一把寶劍。
彭将軍緊盯着,心突突得跳。
他的手指掠過劍身,在劍尖處一彈,铮得一聲響,彭将軍沒由來激靈一下,彎下腰探着頭,屏息凝神看向窗外。
他一個起勢,開始舞劍,招式簡單腳下輕飄,簡直糟糕透頂。
彭将軍無比失望,搖着頭洗漱去了。
他轉身将寶劍插回刀架,不緊不慢回房去了。
隔日一早,一行人動身前往栾城。
柳媽媽堅持要留在丁家園,彭将軍勸說道:“娘獨自留下,我不放心,你還是跟着我,我去那兒,娘就去那兒。”
一句話哄得柳媽媽眉開眼笑,忘了燃放煙花引起的不快,跟着上了路。
半上午抵達栾城,住進一處山莊,叫做裘家莊。
裘家莊與丁家園一樣依山傍水,卻又與丁家園不同。
丁家園前方是一彎溪水,裘山莊則臨着一條可行船的大河,叫做伊水河,山莊往西約兩裡處有一個碼頭,船舶停靠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碼頭旁又有集市,賣一些水産和日用雜物,山莊往東不到一裡就是栾城縣的南城門。
栾城不大,十字街連通四個城門,周圍尋常巷陌曲徑通幽,居民不慌不忙悠閑來去。
“白川僻靜,栾城悠閑。”傅錦閑逛着笑道,“不一樣的所在,各有千秋。”
“好地方。”王爺附和說道。
傅錦笑道:“既然覺得好,咱們就多住幾日。”
“好。”王爺重重點頭。
“彭将軍覺得如何?”傅錦回頭問道。
“甚好。”彭将軍道,“上次來的時候就覺得清淨閑适,好一座小城,據方先生說,此處民風向學人才輩出。”
“果真人傑地靈。”傅錦笑道,“我給大慶帶了禮品,他何時得空?”
“傍晚下學後得空。”彭将軍道。
“就這一兩日,彭将軍帶着王爺去瞧瞧他。”傅錦道,“上回來得匆忙,隻給方先生帶一些廣化寺廟會上的山珍,這回備了一份厚禮,也一并帶去。”
彭将軍說聲遵命,忍不住問道:“王妃欲要結交方先生嗎?”
“方先生可是皇上尊崇的大儒,為人正直公道,結交他不會錯。”傅錦笑道。
彭将軍瞟一眼王爺,他不動聲色。
“到老君觀了。”夏至興奮指向前方,“山莊的管事說,這裡求簽很靈驗。”
“那就求一個。”傅錦笑道。
進了道觀,夏至躍躍欲試,秋月在旁道:“你先等等,讓姑娘先求。”
傅錦便按照道童指引,上過香後拿過簽筒搖了三搖,一旁坐着的道長接過她搖出的簽,微笑說道:“千裡姻緣一線牽,如花似錦度流年,乃是上簽。”
傅錦心中高興,拉過王爺笑說道:“阿衡,你也求一個。”
彭将軍看出他并不情願,也許是不信,也許是不想自尋煩惱,可王妃一開口,他還是聽話得照葫蘆畫瓢,求出一簽。
道長接過去,讀道,“天潢貴胄堕凡塵,貧富存亡皆難定。”讀罷話音頓住,臉上笑容消失,認真看向王爺,觀察片刻說道,“下簽。”
誰也沒有說話,傅錦握緊了王爺的手。
靜默中彭将軍帶着幾分頑笑說道:“聽起來倒像是下下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