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呦站在平原君趙勝的宅邸面前，身後是面色嚴肅的辛。

田玥傳信過來時，陸呦正在和辛、墨十二挖密道。密道密道，最重要的就是保密。

灰頭土臉地被菱叫出來後，才知道是田玥心腹傳來的口信：平原君要見陸呦，明日酉時三刻。

“我和阿姐一起去。”旁邊的辛也聽到了口信，一臉堅持。

陸呦隻得哄着答應。

自從知道她生命有危險後，辛整日臉色沉沉，除了大口幹飯、挖密道之外就是訓練，訓練場裡的稻草人被辛勢大力沉的連發弩箭紮了個稀碎。

訓練場裡的其他商隊護衛話都不敢多說一句——都被心有憂慮的辛揍過一遍。

揍就不說了，還要言語羞辱，辛臉色臭臭的，“看看你們，遇到山匪、死士後如何自保，如何保住貨物，訓練加倍。”

他面色不虞地訓練，仿佛虛空中有位大敵，其餘人紛紛噤聲，明智地不去理搭理快要爆發的火山。一時間，大家都沉默下來，訓練場内隻有咻咻的弓箭破風聲。

辛焦慮時，會鑽到廚房。他趕走來幫忙的廚人，一個人在廚房面面揉起面來。他力氣大，揉出來的面筋道彈軟，做出來的包子和饅頭個個地道的很。

他慢慢拉起風箱，眼睛注視着跳動的火焰，難得眉目放松下來，沒有擰着個小山包。

沒注意陸呦走到了他旁邊。陸呦搬了個小闆凳，坐到了辛旁邊，也沒打擾到他，隻是靜靜坐着。

蒸籠發出“咻——”的爆破音，饅頭好了。辛回神，發現自己旁邊有人後吓了一跳，手不直接地撫上後腰别着的彎刀，聞到陸呦身上傳來的皂角氣息抖然放松下來，“阿姐怎麼不說話？”

陸呦正抵着燙，兩手倒騰的拿下最上方的蒸籠，兩指拎起個大白包子，嘴上不停嘶氣哈氣，叫喚着，“好燙好燙。”

“你好久沒做包子了。我看你忽然做包子，想偷包子吃。”好容易等包子涼了些，陸呦捧着一口咬上去，被燙得舌尖發紅，“好燙——”

辛：……

和自己帶了孩子似的。

他無奈的拿來個陶碟，倒來杯涼白開，放在陸呦面前，“等涼些再吃。”

兩人坐在庖廚中，你一個包子我一個包子，吃得不亦樂乎。

陸呦問辛：“開心點了嗎？”

辛看了眼自己阿姐，眼中笑意一滞，故作嚴肅道，“阿姐也知道我擔心？”

陸呦這幾日忙着挖密道，忙着聯系人自救，面上依舊一副樂嘻嘻，天塌下來不為所動的模樣，看得人氣極了。

“辛還沒有學會掩飾自己表情的功夫。”陸呦揚了揚下巴，故作嬴政的姿态。有時候誇小孩時，開心得不得了，小孩卻還要矜持，于是隻好擡高下巴，奶哼一聲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看到辛臉上陰雲消散複又聚攏，陸呦繼續安慰他，“辛，咱們五年前是乞丐，有了鋪子，四年前面見了秦王，四年之中鋪開生意，細算下來，數錢都能數到手抽筋。今日不過一個小坎，我們定能跨過。”

“實在不行，我們依舊可以靠着你的武力逃脫，天高任魚躍、海闊任鳥飛，趙國困不住我們的。辛，你能帶着我安全逃離嗎？”

迎着陸呦懷疑的目光，辛忍不住拍了拍自己的胸膛，他斬釘截鐵道，“我能。”

陸呦拍了拍辛的肩膀，“蔺公不是個會傷及無辜的性子，以防萬一我還是會将菱與墨十二送到田玥府上，田玥定能護住他二人。”

陸呦看着辛，忽然笑得眼角彎彎，“辛，看來你要陪我同生共死了。”

辛也跟着笑起來，他跟着陸呦從乞丐嘴裡搶過食，見過死人，見過君王，值了，一切都值了。

辛問自己活到現在有沒有遺憾。如今他吃得飽、穿得暖，看得懂昂貴帛書上的道理，也有許多人崇敬他，即使現在死，也活夠本了。

他堅定地，用發誓的語氣說道：“我會帶着阿姐活。”

看着陸呦的笑愈發燦爛，而後鄭重其事地說了一句：“我相信辛。”他跟着陸呦的話重重點了點頭，像是誓言成立。

“害不害怕？”陸呦站在趙勝門前，聲音含笑。

“不怕。”辛搖了搖頭。

陸呦走上前，對着守門的甲士拱手行禮，“請您通傳，庶民陸呦來拜見平原君。”

＊

陸呦卡得點将将好，正好酉時兩刻敲響了平原君的門。确定兩人身上沒有武器後，訓練有素的侍女飛快地擡頭看了眼陸呦，快到陸呦隻看清了侍女臉上的白色。

侍女低着頭，盈盈一行禮，“請女君随我來。”

幾人路過趙勝近些時日偏愛的景色，曲水流觞池，看到辛感興趣，侍女徐徐介紹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