麥和柴說着,和一浩浩湯湯的隊伍擦肩而過。打頭的是三面黃色的旌旗,其後是兩列持戟衛士,森嚴隆重,在後是鼓瑟吹笙的樂師。
隊伍正中,是一輛懸挂鎏金流蘇,兩側裝飾羽毛華蓋的馬車。
馬鬃上亮閃閃的,兩人定睛一看才發現是
其上編入了金線,麥和柴避了避,站在樹林的影子下看着馬車緩緩駛過。
隊伍的最後,遠遠墜着些看熱鬧的人。
隊伍中有人大聲詢問:“王有令,陸呦何在?”
之後的甲士一聲聲講,這句話慢慢傳遠,層層回蕩之下,學堂狗洞處呼呼大睡的小狗被驚醒,警惕地看了看周圍,發現沒危險後搖頭晃腦地趴下繼續睡覺。
菱準備的飯推得高高的,在碗裡突出一個高聳的弧度,旁邊是派來監督她好好吃飯的廚房幫工,慈愛地看着嬴政,“公子全部吃完才好!”
聲音傳到嬴政這裡,他半張臉從飯碗中擡起來,眼神略有所思。
幫工一拍大腿,特别為陸呦開心:“哎呦,大王竟然有令,女君值得!”
嬴政放下飯碗,矜持的擦了擦嘴,之後一溜煙跑遠,神似在學堂安家的小狗,沒管身後幫工的呼喊。
儀仗走到正廳,聽到消息的辛、菱兩人急急趕來,墨十二忙着查看琉璃窯,沒空過來。
趙勝被人扶着,掀開鑲嵌着紅寶石的簾子,馭者已經準備好了下馬車時的用紫檀小樓梯。
趙勝一下就看到了行禮的辛,“陸呦呢?”
上次陸呦拜見他時,身後正是辛。
餘光中撇到盈盈行禮的菱,趙勝覺得似曾相識,“免禮。”
看到菱臉上的胎記時,他思緒不再放在菱身上,隻專注詢問陸呦的下落,如果他當真認識這麼個人,他絕對不會忘記,許是錯覺而已。
“怎麼,陸呦還等着我三催四請不可?”他不是很高興,有人得志就猖狂,陸呦可還沒得志呢。
“昨晚阿姐遇到刺殺,此時正處于昏迷之中。”辛語氣幹澀。
趙勝一驚,“傷勢如何?”
“極重……”新不願意往下說,菱隻好接過話頭,“能不能醒要看天命。”
趙勝兩手握住辛的手,安撫性地重重握了握,“帶我去看看陸呦。”
陸呦是女子,趙勝不好靠的太近,隻站在寝屋中遙遙看了看昏迷陸呦,不由得暗暗心驚,陸呦臉上分明已經有了死相!
他心中波濤駭浪,面上卻隻是握緊了自己手中的王令。
“既然如此,就在此處宣王令,情況特殊,你二人代陸呦聽令。”
辛和菱恭敬的站在原地。
趙勝清嗓:“趙國承天命之主,寡人以宗廟社稷為念。今邯鄲有女陸氏,名呦,乃天降祥瑞之人。觀其所獻耧車、麥钐之圖,實合《呂刑》“農殖嘉谷”之訓。平原君三薦于庭,言此女深谙後稷之術。”
菱聽懂了王令下的含義,她面容止不住驚訝,這件事情,陸呦竟然辦成了!
“敕曰——”
“拜陸呦為典農都尉,秩比六百石,總領邯鄲畿内勸課農桑事;賜銅符雙魚佩,許乘安車入棘門;秋收前制新式農具三千具,分發河内諸縣;每旬需詣平原君府奏對農政得失。”
“此令用太蔔龜甲灼紋為信,自頒诏之日起,各郡縣當以師禮待之。若有怠慢農官者,依謗軍之罪論處!”
石破天驚!聽懂的人呼吸急促、面色激動。
陸呦沒想到,她竟然在戰國後期有了編制,成為了趙國的一名公務員,吃上皇糧了這是!
嬴政站在門外,同樣聽到了王令的一字一句,趙□□有點眼光。喜悅過後是擔心,如此,陸呦會不會心有二意。
他嗤笑自己的多疑,卻不能當它不存在。
現在最重要的,是陸呦的安危。
趙勝站在原地神神在在,等菱和辛二人回神,待到辛詢問不解的眼神恍惚地看向他時,他肯定的點了點頭。
而後含笑:“辛,來替陸呦接下王令。”
辛幾步上前,王令不重,輕飄飄的落在了他手上,卻又很重,帶得他身體踉跄了幾下。
趙勝滿意的點點頭,其他的事情,待陸呦醒來後另說了。
“好了,務必要請好醫者治好陸呦,我府上有醫者,師傳扁鵲,我會送他來。”趙勝的事完了,辛此時臉上的笑容真切許多。
他長袖一揮,轉身離開。
菱敲了敲發呆的辛,“醒醒!”
而後好奇地拿過辛手上的王令,看清王令上的大篆後暗暗嘶氣。
總算有件好事了。
儀仗隊一路上敲鑼打鼓的離開,很快經過了蔺相如的莊子。
蔺相如裹着厚厚的裘被,閉目養神的他一睜眼,雙眼渾濁起來。
他躺在床上,看着天花闆上雕飾中的饕餮紋、鳥獸紋,慢悠悠開口:“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
聲音不大,還有點含糊,但候在床頭的老侍者一下就聽明白了。他自十三歲起跟在蔺相如身後,到現在已經五十年有餘。
他沒有聽到外面有聲音,蔺相如病重後,整個莊子上的人心都提在喉嚨眼裡,靜悄悄的,哪裡有人敢鬧出什麼動靜。
“去莊子外面看看。”蔺相如強調。
他的寝室在莊子深處,取清淨之故。怎麼聽得到莊子外的動靜,但老侍者不願拂去自家主君的任何命令。
“老奴這就去看看。”
老侍者在莊子外晃了一圈,大路上看熱鬧的人久久未散去,很快便讓他打聽到了剛剛的動靜是什麼。
是宣布王令的隊伍,是專為陸呦而去。
他步伐矯健,主君身邊離不開人,得趕快回去才好。
一回去,蔺相如已經被姬原扶起來,坐在床榻的小桌闆上費力的進食,都是些好消化的食物,全是姬原盯着做出來的,一碗大米粥,幾疊清爽的小菜。
蔺相如沒有胃口,看在自己乖孫女的面子上,勉強能吃下幾口。也因為此,姬原每次都親手做飯,親自盯着蔺相如吃完。
老侍者回屋,一大一小極為相似的眼睛齊齊轉過來。姬原剛要開口,大父身邊離不得人,鬼知道她剛剛進來看到大父身邊無一人伺候的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