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甲列陣如鐵,寒刃割開濃霧。
軍靴踏地時黃沙震顫,将士們喉間迸出的咆哮震落城堞積雪:“殺!殺!殺!”
程野杵在點将台前,經年曝曬的面容褪卻上京貴胄的脂粉氣,倒讓涼州風沙鑿出橫貫血肉的刀痕。
“刺喉不過三寸!”他暴喝聲劈開風沙,拇指重重碾過在場将士的心頭,“今日對敵手軟,明日運回上京的便是弟兄們的屍首!”
厲聲飛蕩,喚醒被迫上戰場的奴衙兵役。
蕭晏舟迎着日光,遮掩眉宇,額間利落的高束的秀發吹落滴滴汗水,杵着膝蓋,望着不遠處草木稀疏的山頂。
此處地勢高峻,可謂觀看練兵的最佳視野,幾萬鐵甲,恢弘氣勢,盡彙于此。
身後一陣“咯吱”,輪椅碾過碎石輕響,蕭晏舟雲四兩人扭頭,望着站在草木稀疏的坡底陸允之一行人。
夜闌垂首垮劍,陸允之慵懶靠在輪椅上仰頭定睛瞧着那人。
陽光籠罩四野,渡上層層光暈。
蕭晏舟站在頂頭,風聲曆曆,發絲遮掩視線,衣袂飄逸,綻開涼州不大能聞見的海棠餘韻,眸子冷淡:“陸将軍來此所謂何事?”
陸允之硬朗的眉宇被笑容渡上溫潤,手執青扇輕搖,輕點掌心:“昨夜應好帶公主去涼州城逛逛,誰知公主竟出帳了,沒辦法隻好本将親自來尋。”
蕭晏舟蹙眉嗤笑:“本公主沒答應你。”
“不重要,隻是本将向來說到做到。”
蕭晏舟不想跟這人胡攪蠻纏,正扭身卻傳來他漫不經心的語調:“隘口風真大,我這傷……”
說着折扇垂地,兩手攥緊身下褲腿,嘴角抽搐着不停倒吸口冷氣:“嘶,好疼……”
狡黠的眼不停朝蕭晏舟瞟去。
蕭晏舟心下冷笑,扭頭卻喚:“夜闌,将他帶下去歇息,本公主一會就來。”
陸允之也不管她能不能聽見,俯身拾起青扇,輕拂過上面沾染的塵土,揮扇笑眼盈盈:“公主,等你啊。”
蕭晏舟摒棄聽覺,擡手掠過山下衆多将士,斂起衣擺蹲下随手拾起木棍,在沙地上留下溝壑深淺的痕迹。
兩人緊盯着粗陋的地形圖,蕭晏舟時不時擡手指着遠處的赤霞山峰,雲四略顯稚氣的臉頻頻點頭,一副似懂非懂的樣子。
蕭晏舟撐地而起,半麻的腿顫巍着,眼神掠過還在琢磨的雲四,淩厲的眼眸忽而轉至遠處模糊的山峰,喉間溢出一聲輕歎,畢竟是紙上談兵。
雲四起身,和蕭晏舟并排,輕聲提醒:“公主,陸小将軍這一去上京,會打亂我們所有計劃。”
蕭晏舟收回視線,空蕩寂寥的練兵場隻餘三兩人,站于擂台上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一句話沒頭沒尾冒出,飄蕩其中:“雲四,你猜兩人的比試誰赢?”
雲四轉過視線,認認真真觀察起來:“一人健碩有力卻不愚鈍,另人勝在身材小巧,若是佐以微小暗器,誰輸誰赢,尚不知曉。”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蕭晏舟忽而勾起唇角:“倒是聰明起來了。”
雲四面色羞赧撓撓頭:“嘿嘿,公主教的好。”
蕭晏舟輕笑,眼睛沒移開過在擂台上厮打的兩人:“現在的局勢不就如擂台上那兩人?暗器自己遞上來,何不借機捅上幾刀。”
随後,掀起衣擺快步順着來時路下山坡:“走吧,别讓暗器等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