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驗科裡,許原飛和江予欽正在排隊。
醫院門口發生的事讓許原飛對江予欽的健康狀态也産生了懷疑,他沒有嘗試勸說江予欽跟他一起體檢,而是趁江予欽走神,從背後突然襲擊,一手遮住他的眼睛,另一隻手徑直抽出了他口袋裡的卡套。
江予欽的飯卡、銀行卡和身份證都在卡套裡,他反應速度夠快,但敏捷度遠遠不如許原飛,沒來得及從許原飛手中搶回卡套,許原飛已經把他的身份證抽出來,轉身去挂号窗口排隊了。
江予欽趕緊跟上,試圖把身份證搶回來,但這一回許原飛的态度十分堅決,把他們兩個的身份證疊在一起,牢牢攥進掌心,完全沒給江予欽搶奪的機會。
江予欽隻能搖着許原飛的手臂耍賴:“我真的沒事,不需要體檢……我那就是岔氣了,每個人都會岔氣的,你沒有過嗎?”
許原飛回頭望着江予欽的眼睛,他沒有搬什麼大道理,隻是輕聲問:“也讓我放心,好麼?”
他的聲音格外低沉,尾音輕得幾乎聽不到了,江予欽卻聽得胸口發悶,有再多拒絕的理由也說不出口了,隻能眼睜睜看許原飛拿着兩張身份證,給他們兩個分别挂了體檢科的号。
醫院的體檢項目有很多種,還推出了不同價位的體檢套餐。許原飛不知道該選哪一種,在腦海裡問了系統對體檢項目的要求,權衡再三,最終選了398的體檢套餐。
一人398,他們兩個加起來就要将近八百塊錢,幾乎是一個月的補貼了。
但這一回許原飛沒有把對存款的焦慮表現出來,他交完錢,還轉頭對江予欽說:“剩下四塊錢,等會兒我們還能一人買一顆茶葉蛋吃。”
現在兩人站在檢驗科裡排隊,江予欽又開始打起了退堂鼓。
“我不想抽血,”他有氣無力地說,“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嗎……”
許原飛盯着他低垂的眼簾看了兩秒鐘,壓低聲音問:“你是不是害怕?”
“什麼害怕?”江予欽飛快地擡起頭,“我怎麼可能害怕抽血,哈哈哈……”
許原飛直接擡手攬住了他的肩,溫聲勸慰道:“别怕。”
江予欽剛才還像炸毛的貓一樣咋咋呼呼,現在又成了被母貓叼住後頸的小貓,乖乖靠在許原飛懷裡不說話了。
排在他們前面的是一對母女,要抽血的小女孩看上去最多七八歲,被綁上橡皮帶也不哭不鬧,很乖巧的模樣。但顯然她也在害怕抽血這件事,望向護士的大眼睛裡盛滿了恐懼,所以當護士準備好抽血的針頭時,她媽媽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許原飛看到這一幕,湊到江予欽耳邊問:“等輪到你的時候,我也捂住你的眼睛吧?”
江予欽連連搖頭:“不至于不至于……我怎麼會和小朋友一樣?我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許原飛沒說話,隻是默默退後了半步。
采血護士的動作很快,沒過多久就輪到了他們兩個,許原飛故技重施,直接從背後把江予欽按到了醫療椅上。
江予欽無路可逃,隻能乖乖卷起袖口,将手臂放到抽血台上。
護士小姐姐笑眯眯地給他綁上橡皮帶,還誇贊道:“你皮膚真白啊。”
江予欽本來還在緊張中,護士的話讓他重新化身社交達人,也沖她露出了笑容:“姐姐你也很白啦。”
但下一秒護士就向他亮出了鋒利的針頭,江予欽的笑容僵住,本能地向後躲了躲,卻撞上許原飛的身體。
許原飛從背後攬住江予欽,模仿先前那位母親的動作,一手扣住江予欽的肩,另一隻手覆在他眼睛前方,擋住了他的視線。
江予欽順從地合上眼睛,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眼簾上方的手掌吸走了,幾乎沒有感受到手臂傳來的刺痛。
那隻手足夠寬大,能将他上半張臉都遮住,從掌心傳遞來另一個人的體溫,分明一點都不燙,卻轟一聲引燃了他大腦裡的火焰。
在這一片溫暖的令人安心的黑暗中,江予欽的思緒開始信馬由缰般亂飛。他想起小時候,他身體不好,總是生病,經常需要去孤兒院附近的診所打針或是挂水,他對針頭的恐懼可能也源自于那個時期的經曆。
别的小朋友紮針都需要護工老師哄,但江予欽從來隻要許原飛哄他,許原飛會拉着他的手,讓他把臉埋進他的肩膀,說看不到針頭就不會害怕了。
每次他發燒需要去診所的時候,許原飛就會拽住護工老師衣服的下擺,央求老師帶他一起去。護工老師也知道他們兩個關系好,不出意外都會同意帶上許原飛。
有一次江予欽被發現發燒時已經是夜裡十一點多了,所有小朋友都已經穿好睡衣躺在床上,護工老師說要抱江予欽去診所,許原飛立刻趴起來開始自己換衣服。護工老師要他躺下睡覺,可一向寡言少語的許原飛竟然振振有詞地說,沒有他在的話,江予欽是不會乖乖讓醫生給他打針的,到時候老師還得回來接他。
護工老師沒辦法,隻能帶着許原飛一起去。江予欽記得,那天晚上他在診所裡挂了三大瓶水,許原飛一直陪着他,最後兩人依偎着彼此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