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怕亵渎了神車,誰也沒敢把它挖出來。可是沒過幾日,那車架周圍的稻苗全死了,又過了幾日,村裡其他的莊稼也都遭了殃。”
陶萬通從村長手裡接過一個木盒,在顧九溟面前打開。
木盒裡裝的全是爛了根莖,發臭長蟲,黑了葉子的農蔬瓜果。
“大人您看,地裡出來的莊稼全都變成了這樣。”
顧九溟俊眉緊鎖,他在思考着一種可能性。看他一直不回答,村長便有些急了,沖動地領着全體村民跪了下來。
“大人,求您救救我們,胡楊村完了!春神抛棄了我們,今年的收成全毀了!”
村長跪在地上涕淚橫流,他身後的百姓個個拖兒帶女,偕老扶幼,他們面容凄慘,目露絕望。
顧九溟十分理解他們,春神象征着農耕順利,四季興旺。
可胡楊村卻遭受不測,四分五裂的神車從天而降,莊稼也集體枯萎,就像遭了詛咒,再無生的希望。
恐慌就像洪水,一旦蔓延開來,後果是無法想象的。
“大人......”人群中有人說話,那是一個耄耋老人,他拄着拐杖顫顫巍巍走出來,聲音裡帶着哭腔。
“大人,老朽聽到一個傳言,說是......上天對大晉不滿,即将降下天譴。”
“去年江中洪水死了十幾萬人,今年草藥全漲價了,百姓們病了買不起藥隻能苦熬,熬不過去的就隻有等死.....現在連地裡的莊稼都長不出來了,我們所有人都會餓死的......”
“這些都是聽誰說的?”顧九溟打斷他,神情嚴肅。
那老人睜着一雙渾濁的眼,抖着嘴唇道:“附近好幾個村子的人都在傳,就在發現這東西之後沒幾天。”
“大人,這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們大晉朝真的要完了嗎?”
所有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顧九溟臉上,有驚恐,有悲痛,有恐懼,也有期盼。人們竊竊私語,焦灼不安。
顧九溟走到人群正中央,周圍的人立刻鴉雀無聲,全部靜靜望着他。
“不管你們在何時何地聽到什麼樣的傳言,本官今日在此一并澄清,這些全部都是妖言惑衆,無稽之談。”
“本官向大家保證,我大晉朝海清河晏,四海承平,絕無天降災禍。”
一陣東風吹來,将他的玄色大氅微微卷起,露出底下的暗紫錦袍,那裡繡着大朵的金蓮。金冠墨發的男子衣袂翻飛,容顔俊美不可方物。
顧九溟站在正月的寒春中,儀容端正,身姿挺拔。豐神俊朗裡透着與生俱來的高貴,清澈的眸底又透着堅定的力量,讓人不由自由想信任追随。
百姓們全都不敢說話,眼前的男子好像一根定海神針,讓他們有了依靠。他的話帶有天然的魔力,讓人心裡滋生出希望。
“可是大人,那地裡的莊稼又是怎麼回事?”
村長戰戰兢兢地問。
顧九溟冷笑一聲,命人将木盒裡的農蔬重新展示。
“大家仔細看,這些莊稼全都是從根部開始發黑,這證明它們是在有毒的環境裡生長,最後才枯死的。”
“這不是蝗災蟲災,更不是天災,這是人禍。有人刻意在莊稼地裡投毒。”
“什麼!”百姓們聽到這裡全都目瞪口呆,轉而憤恨不平,口中咒罵不斷。
農人靠地吃飯,誰會這麼缺德,往田裡投毒,還不是一處兩處,是整個村子的農田。
這是要餓死全村人啊。
地裡長不出莊稼,今年的田稅就交不出,有家底的還能湊些去外省買糧,錢銀不夠的人家就隻能賣兒賣女,甚至自賣為奴。
俗話說得好,奪人田地如殺人父母,這種行為堪稱十惡不赦。
“到底是誰,敢做出這樣的惡事!”村長的臉因憤怒而腫脹青紫,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信誓旦旦道:
“大人,我敢保證,我們村裡的人絕不會這麼幹。”
“我知道。”顧九溟安慰他,“如果沒有猜錯,往地裡投毒并把神車遺棄在此地的,是同一個人。”
陶萬通跨步上前,心中的詫異猶如驚濤駭浪,“他到底是誰?這樣做究竟有什麼目的?”
“我暫時還不清楚,”顧九溟沉吟,“但有一點可以肯定,對方的目的是為了散布‘大晉即将遭到天譴’的謠言。”
“而胡楊村正是散播的源頭。”
他望向遠處延綿不絕的農舍稻田,悠悠道:
“或許不止胡楊村,附近的幾個村落,應該也波及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