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實有所耳聞,”江希月不動聲色地引導,“夫人這病不好治,應該看過不少大夫吧。”
溫媽媽擡頭看了她一樣,“這是自然。京中的大夫幾乎都看遍了,丞相大人還在整個大晉搜羅神醫,夫人病了十多年,今年初才剛剛好了一些。”
江希月正好順着她的話頭往下套。
“我原先身子弱,祖母也給我請過不少大夫,後來是一個江湖遊醫治好了我的頑疾,我記得他的名字叫江卓文。”
溫媽媽停下手裡的動作,驚訝道:“原來小姐也認識江大夫。”
她眼裡有些不明的情緒:“江大夫也給我們夫人看過病,後來夫人身子好多了,想親自去他府上緻謝,沒想到他家出了那種事。”
江希月壓住心跳,“夫人看起來很重視這位大夫?”
“怎麼說呢......”溫媽媽突然有些吞吞吐吐,“他醫術超絕,人品又好......夫人很欣賞他。”
“江小姐,離天亮還有幾個時辰,您還是休息一會兒吧。外面那個丫鬟我會看着,您放心。”
江希月知道溫媽媽這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了,于是她順水推舟躺回了自己的角落,看着溫媽媽在火堆裡加柴,火光被壓下不少,破廟裡暖和起來,光線幽幽暗暗令人昏昏欲睡。
可她現在卻睡不着了。
阿爹被燒死那天,曾經從丞相府裡拿回一個匣子,陽差陽錯下被金蟬帶出來埋在了老宅的槐樹下面。
前幾日她避開竹影偷偷跑去老宅把匣子挖了出來,可打開一看,果然和金蟬說的一樣,裡面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丞相夫人不可能給阿爹一個空匣子當做診金,阿爹更不可能帶着一個空匣子在吳叔的醫館等她。
這匣子裡必然有什麼秘密是她所不知道,也沒能參透的。
可現在溫媽媽明顯不想再聊這件事,等明日她再找機會單獨問問蔺夫人吧。
去盛府前她沒在身上帶太多藥丸,竹影傷勢嚴重,不知明日是否醒得過來,她透過破廟沒有遮擋的窗框看向灰暗的夜空,憂心忡忡,輾轉難眠。
小腹和胸口被那惡人踢得青紫,此時正隐隐作痛,但她心裡想的不是自己,全都是他。
不知他醒來後會不會發現自己曾經去過。那瓶傷藥是她早就打算送給他的,他常年探案又身居高位,必然會遇到危險。
她這幾日沒去衙門,他會不會擔心她,要是他發現自己不見了,會不會着急,會不會出來找她?
先前的郡主府遇到的事情還沒來得及找機會告訴他,現在這裡又出現了那麼多胡人,直覺告訴她,這些胡人盤桓在此地,背後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那個叫三娘的帶着她們從京都向西邊趕路整整跑了一日一夜才到了鳳凰城,根據她的記憶,再走一日大約就能抵達西南腹地,原主的親生父親——江城将軍麾下西南軍就駐紮在那裡。
不知蔺夫人明天會帶她往哪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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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萬通的宅院内,顧九溟下榻的小院燈火通明,大批金吾衛被連夜從京都調往此處,他們手執兵戈将陶府圍得如鐵桶一般,陶萬通的老母親和一衆女眷被吵醒,看了這光景吓得話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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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溟臉色陰沉地站在一副輿圖之前,他想了無數種可能性,江希月若是被人擄走,最可能是往西或往北走。
如果沒有記錯,那天他看見的那輛馬車是從西門出去的。
除非歹人不知道她的身份,否則絕不會帶着她去往南邊,那裡可是西南軍駐紮的重地。
背後陷害她的人,他已派人去查。若還是那個姨娘搞的鬼,這一次他絕不輕饒。
此時他已顧不上此行的目的需要遮掩。大張旗鼓也好,一邊暗中尋她,一邊迷惑敵人。
“你們這幾隊走北面那條路,你們走南面,剩下的人秘密跟着我,随時聽我調遣。”
“是。”
“疾風。”
“在。”
“你帶上暗三,通知下面的人,我們現在就出發。”
疾風有些猶豫,“公子,您身上的傷還沒好全,不宜連夜趕路......”
“我很好,”顧九溟眼底滿是冰冷,“如果你再啰嗦,以後都不用跟着我了。”
疾風立刻閉上嘴,他跟了公子那麼久,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這麼重的話。他知道公子這次是真的急了。
以前,任何一個女人都不曾讓公子高看過一眼,他曾以為公子這輩子都不會娶妻了,但是現在一切都變了。任何關于江二小姐的事情都能讓公子方寸大亂。
顧九溟心緒紛亂,每一次呼吸都像咽下碎刃,他攥緊的拳松開又握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疼痛成了唯一能讓他保持清醒的錨。
算起來,她已經失蹤了一日一夜,那一日他眼睜睜看着她乘坐的馬車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現在知道了這一切,他又怎麼可能再睡得着。
到底是誰把她抓走了,抓她的目的又會是什麼?
難道敵人想用她來威脅江城?
如果真的這樣,她很能此時已經陷入危險。
幸好她的身邊還有竹影。可以她的功夫,她們也最多撐不過三日。
燭火在他眼底跳動,映出一張冷峻的臉。案上的公文未動分毫,墨迹早已幹涸——他盯着牆上那張輿圖,思緒飛到千裡之外。
如果沒有記錯,暗一還在馬頭村。
“疾風。”
“是。”
“給暗一飛鴿傳書,讓她把西面之前埋下的所有暗樁,全都給我起了。”
“......是,公子。”
“準備好了嗎?”
“都好了,等您吩咐。”
顧九溟再也等不及,他大步流星走出院子,跨上青骢,領着一衆人馬向西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