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應塵身上檀香的氣息漸漸蓋過周圍的松樹香味,讓衛染有種無處可逃的感覺,她摸了摸鼻子:“我是說,這裡太熱了,我想出去透透氣。”
“你很快就不必忍受了,”陸應塵輕聲說,他似乎無意和她僵持,退後一步,從晚禮服華麗的領口中掏出一塊金色的懷表,雙指合攏,表扣彈開:“也該開始了。”
衛染不小心看見懷表的表蓋内嵌着一張模糊的照片,在火光與幽暗的山色中有個人影,那畫面好像在哪見過,她不自覺地叫出聲:“等等。”
然而下一秒,整個場内都暗了下來。
鐘聲響起,人聲逐漸安靜了下來,隻剩下金石互擊的聲音在回蕩——這鐘聲響了十下,四處的追光都指引着人們前往禮堂中央。
衛染聽見陸應塵在耳邊說:“去吧。”
這聲音有如一聲歎息,她感覺到有人輕輕推了自己一把,順勢從原來隐蔽的角落出來了。她也好奇地跟随着人流,想看看即将發生什麼。
她走了幾步,想起陸應塵,轉頭看時,吸血鬼伯爵已經無影無蹤了。
身後隻有一張張妝容各異的、年輕而熱切的面龐,衛染心裡不知怎的有些惆怅,但是還是回轉過身,繼續向前。
原來禮堂中間已經讓出空地,變為一個開闊的舞池,雪花般的投影與黃昏的顔色遊走在舞池中,既溫馨又神秘。
一列小雪人正在繞場遊行,朝外圈圍觀的人們抛灑彩帶。
她沒費什麼勁就發現了站在最前面的南瓜堆段明冶,衛染擠過去,沒發現另外一棵聖誕樹韓邵,便也不再費心。
衛染拍了拍南瓜頭:“你跑得挺快。”
段明冶皺着眉擡頭,發現是衛染才笑了起來:“你才是呢,韓邵說看見你了去找你,結果一瞬間就跟丢了。”
衛染想起自己當時就在陸應塵旁邊躲着,有點心虛:“是嘛?不過,現在是要幹嘛?”
段明冶還沒張口解釋,小雪人已經分成兩隊排開,衛染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音響中傳出,如唱片一般低沉帶着醉意:“Merry Christmas!”
這聲音同它的主人一同出場,從舞池深處城堡般幽深的背景中步出一位俊美非凡的青年,身着墨綠色的天鵝絨禮服,手持話筒,朝人群裡揮灑飛吻,仿佛是什麼殿堂巨星似的。
年輕的學生們都卻也都十分配合,他目光所及之處,無不掀起一片歡呼。
這人,除了韓邵也沒有誰了。
“太浮誇了。”衛染向段明冶吐槽:“他什麼時候換的衣服?”
然而,當韓邵走到光下時,段明冶也和人群一同尖叫起來,衛染忍不住歎了口氣。救命呀,她的耳膜。
她邊聽韓邵介紹着今晚的活動,邊走神地四處張望,欣賞起這個禮堂高聳的穹頂,有一瞬間她覺得自己與整個熱情洋溢的場子格格不入,但下一刻她又被段明冶拽回了現實。
“快去呀。”段明冶說。不知怎的,雖然段明冶笑着,卻好像不是很開心。
衛染愣了一下,擡頭發現韓邵正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着朝自己伸出一隻手。
“May I?”韓邵說,他微屈身,又一次擺出邀舞的姿态。
周圍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衛染聽見有許多人低聲說着“去呀去呀”,韓邵的姿态不容拒絕,衛染把自己的鲨魚翅膀拍到他的手裡,無奈地随他步入舞池。
舞池中人群成雙成對,聖誕爵士诙諧而自在地挑逗着人們的耳朵,衛染聞見雪松和肉桂的香氣,看來某個地方正在準備聖誕的熱紅酒了。
韓邵突然低頭靠近衛染,額頭幾乎抵在衛染的額邊的碎發上,衛染回神避開,鼻尖略過韓邵身上皮革調香水帶來的屬于男性的侵襲感,不滿地瞪他:你在幹嘛?
“怎麼跳舞也不專心?”韓邵語氣親昵,仿佛剛才隻是意外。
衛染忽略掉剛那一瞬間的異樣:“我隻是一隻鲨魚,鲨魚會跳舞就已經不錯了好嗎?”
“哈哈,”韓邵笑得十分開懷:“那你也是隻狡猾的鲨魚。”
衛染很無語,她感覺韓邵昂貴的天鵝絨随着他肩膀的震顫在自己的手下騷動,癢癢地蹭着手心,造成一種十分溫情旖旎的假象。
相比之下,他的右手又把自己抓的太緊,好像生怕自己跑了。
“你的手心出汗了。”衛染提醒韓邵,想讓他放松一點。
“啧,一定要這樣破壞氣氛,”韓邵不滿地說:“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似乎是為了報複她,他挽着衛染腰部的手臂突然環緊,把她抱離地面轉了一圈。
衛染一瞬間腦子發懵——她聽見風從耳邊劃過,有人善意地吹了聲口哨,失重感倒是挺好玩的,但是,韓邵這又是在幹嘛?
直到她被放回地面,衛染的腦子才重新回到原位,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發絲,正要開口,突然看見陸應塵正站在舞池旁邊,深深地望着自己。
四目相投,陸應塵的臉上很平靜,但眼神中卻橫亘着裂痕,紅色的彩帶飄到他的臉上,像一抹血痕,格外觸目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