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麼荒唐啊,好像再說一遍事情就會不一樣了。
衛染厭倦地朝桌上其他人說:“都散了吧,不幹你們的事情,今天真是抱歉。”
宋女士卻隻是緊緊盯着她,重複了一遍:“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Elise同情地看她,韓邵張了張嘴,他們都沒有動。陸應塵那樣深地看她,就好像看進了她的心——衛染這才發現自己從剛才起一直握着陸應塵的手。
她别過頭,松開那隻溫暖的手掌,率先站了起來:“好,那我就清清楚楚地說給你聽——在我看來,婚姻就是一切不幸的開始,我永遠、永遠、永遠不會結婚的。”
宋菲苑顫抖着嘴唇,好一會才開口,聲音顯得無力:“你也就是說說。”
衛染沒有反駁,她知道宋女士其實已經相信了——她從小幾乎沒有忤逆過宋菲苑的想法,即便是心裡不情願也隻是拖延着搪塞過去,隻有一次,她說她不想報考舞蹈學院,而要去美院學設計。
她羞澀地給母親看自己的設計稿,告訴她自己問過從前畫室的老師,說很有希望。
宋女士卻冷笑着說:“我以前同意你畫畫,是為了讓你做大家閨秀,你在想什麼?”
她撕了衛染的作品集,沒收了她所有畫具,把她關在房間裡餓着。直到她答應繼續準備藝考,才把她放出來,允許她上文化課。
每天的舞蹈練習五小時打底,吃不飽飯餓得頭暈目眩,再偷偷地自學課上錯過的内容。她沒再提起過設計,一直逆來順受地配合宋菲苑,直到宋菲苑漸漸地忘記了這事。
後來,她故意在舞蹈校考時失誤,趁母親懊悔時,終于找到機會,把志願填到了一所不那麼起眼卻有室内設計專業的院校。錄取通知書下來之後,她才鼓起勇氣,重提起這件事。
宋女士怒不可遏:“怪不得你沒錄成提前批,我就說這是不可能的事——竟然還騙我說大不了再考一年?”她在學校當着衛染和老師同學的面,把通知書撕了粉碎。
衛染當時隻是平靜地看着她:“我是決不會去舞蹈學院的,這次你不讓我去讀書,還有明年。隻不過,明年藝考時我會喊着宋菲苑三個字在你的舊同事面前打滾,讓她們永遠在背後議論你的名字。”
宋菲苑被她鎮住了。
于是,衛染終于能像所有普通的學生一樣上學,大二時轉到了她真正渴望的專業。
她終于能夠吃飽飯,有力氣去奔跑,可以肆無忌憚地曬太陽、剪短發,不再害怕皮膚變粗糙、變黑。
唯一的不同是,當她和宋女士發生沖突時,宋女士會哭,會說起這件事,會說她一生的期待都落了空。
就好像現在。
宋女士的眼睛裡已經醞釀着一些暴烈的情感,衛染知道那些情感轉瞬就會化成淚水、化成冰雹砸在自己的心裡。
她無數次都是這樣妥協的。
“染染,你和媽媽談談,”宋菲苑出乎意料地沒有發作,當她不咄咄逼人時,聲音一直很美很溫柔:“你怎麼會這麼想?結婚是女人一生中最幸福的事了。”
“是麼?”衛染聽了隻想苦笑,她被宋女士的目光按回座位上,知道今天自己不把話徹底說開是走不了了:“我不這麼覺得,我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那是你一直太孤僻了,”宋菲苑不以為然:“你從小到大都跟别人玩不到一塊去,等你結了婚就……”
“我不孤僻,我隻是沒機會交朋友,”衛染忍耐地說:“小時候我要陪你去練舞,後來我又要自己練舞,同學都不記得我的名字。”
“你難道是在怨媽媽嗎?”宋菲苑提高聲音:“……你問問你周圍的人,哪個女孩子到現在還沒談過戀愛?誰不是想趕快結婚安定下來?是你不正常!”
“是我不正常,”衛染苦澀地說:“但我确實從沒見過幾個正常的家庭。”
宋菲苑盯着她:“你這是什麼話?我們不是正常的家庭嗎,他們不是正常的家庭嗎……”
她的目光落在韓邵身上——這人不知道為什麼賴在這沒動,吊兒郎當地說:
“Ms.宋,别看我呀,我媽早把我爸甩了,我都忘了他長什麼樣了。”
宋菲苑瞪了他一眼,又看向陸應塵。
陸應塵沒什麼感情地說:“我爸媽最近專門從國外飛回來看我……”
韓邵撇了撇嘴,宋菲苑的目光熱切了一些:“是呀,這就是父母…”
“不過我發現他們正在假複婚,而且對我爺爺的遺囑特别感興趣。”陸應塵平淡地說。
韓邵:“真不要臉,我就知道他們沒什麼好心眼。你不會還真搭理他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