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會被罰的,”公孫瑾捂住常甯的嘴。
他在常甯這裡的信譽一落千丈,常甯現在信了她爹的吹牛,都不會信公孫瑾,聽着李稷要走,愈發放大聲去喊。
救命啊,殿下!
李稷撥開雜草,雨珠滾落在他衣擺上。眼前的一幕簡直讓他瞳孔驟縮,氣血湧到胸膛,“混賬!”
混賬怎麼了?混賬能救常甯啊!
常甯聽着這兩個字都不怕了,小跑着出來,鑽到李稷傘下面,“冤枉啊殿下!”
公孫瑾也出來了,跪地行禮,膝蓋深陷在軟爛的泥濘中,遲遲不聽李稷叫起。
常甯躲在李稷背後,探出腦袋瞪公孫瑾。
驚雷炸起,照出公孫瑾被水沖得發白的臉,常甯也冷得打了個哆嗦。
李稷道:“去領罰吧。”
劉總管早就揮退了宮人,隻留下幾個心腹,見狀問:“殿下,公孫大人犯了哪樁事?”
李稷斂眸,餘光瞥向常甯:“行止無狀,冒犯了孤的座駕。”
劉總管明了。這是要罰得重些,但要把常甯摘出去,不能鬧到旁人耳中,更不能鬧到聖上面前。
“殿下,近旁暖閣無人,奴才已打點人收拾過,火也生上了,可暫時落腳。”
李稷颔首,走出幾步,回頭看常甯呆站在那兒,雨水順着臉頰滾滾而落,微一蹙眉,“還不跟上?”
常甯擠出個笑,接過傘殷勤地打着。
跨進暖閣,李稷脫了帶着雨氣的披風,徑自盤坐在榻上。
常甯身上還淌着水,乍一進來,冷熱對沖,難受得緊,坐在榻邊的小杌子上。
宮人捧着新衣入内,常甯攏着衣領,連連搖頭,“臣回家再換。”
雨水順着常甯臉頰滾落,留下一道道水痕。那雙清亮的桃花眼中,還殘留着未褪的後怕和警敏。
李稷:“日後你往來東宮,孤會派人接送。”
先前公孫瑾鬧成那樣,常甯都忍着沒落淚。如今聽着李稷拐彎抹角的寬慰和信賴,常甯一顆心安定下來,眼圈也紅了,垂着眼不說話。
有什麼軟綿綿滑溜溜的東西挨在常甯臉上,常甯擡眸,見李稷拿了帕子給她擦水,棱角分明的嶙峋臉龐在她面前放大,從那雙專注的鳳眸裡,常甯能看到自己的倒影,呆愣愣裡透着委屈憤懑。
常甯扯過帕子,蓋住整張臉,本是在擦雨水的,不知何時抽抽着低聲落淚,便是擦了許久。
李稷等常甯氣喘勻了,問道:“怎麼一回事?”
常甯拽下帕子,攥在手裡扯着,“我們一見面,公孫就胡言亂語,還拉着臣到假山那邊要親臣。”
這般信賴的姿态,一瞬間讓李稷恍惚覺得,他此刻興許真是他的擎天一柱,破天荒道:“是孤有欠妥當。”
常甯連忙搖頭:“不是的,殿下。他那麼壞,沒有殿下也要找機會吓唬臣的,殿下您已經很好了。”
她和公孫瑾兩個人在假山裡,若是不知情的人,瞧見了定是要兩個人一起罰的。李稷一句也沒問過,卻判斷得如此準确,已是難得。
即使李稷隻是純粹地相信常甯,常甯也十分感激。這年頭,不了解真相就站在這邊,這得關系多好!
吐露出來,常甯的後怕就沒了,仰臉笑道:“殿下,聽劉總管說,您待會兒還有事?臣這裡不着急的,您快去忙吧。”
李稷确有此意,轉眸問道:“你要去哪兒?”
常甯眼中笑意點點:“臣回家。”
翹課那種。
雖然對不起嚴老先生的胡子,但常甯還是覺得回家更好。
李稷提筆寫了封信,蓋上章,招來個小太監,“你到禦書房給他告假,送他回府。”
常甯連聲道謝。
……
到家裡後,英國公又出去釣魚看花,姜夫人在店鋪裡查看。常甯換下濕衣服,又泡了個澡,出來後院子裡還是安安靜靜的。
常甯就坐在窗前發呆,盯着瓷白細頸瓶裡鮮美的花枝瞧。
張侍玉悄無聲息地露出半個身子,擋了窗前的視線,“不是在進學?”
常甯悶聲道:“放假了。”
張侍玉哼笑:“被人欺負了還差不多。是哪個壞家夥?”
常甯警惕:“你問這做什麼?”
張侍玉面容冶麗,笑得漫不經心,“自然是幫你殺了他。”
常甯:“……大可不必。”
張侍玉眸光落在常甯身上,極輕極淺的一眼,語帶喟歎,“好濃的血腥氣……下巴上、手腕上。咦?嘴上也有呢,豔福不淺嘛。”
常甯一把拍掉他随着言語描摹在她臉上的手,“喝了你的血,也有血腥氣。”
張侍玉一挑眉,撩起一截衣袖,露出白皙清瘦的腕骨,湊到常甯唇邊,“給你。”
常甯嘴角一抽,無助望天,“你中毒了,不要你的血。”
她又不是吸血鬼,喝血做什麼?
等明日去皇覺寺,常甯一定要求一道轉運符,改改她這犯變态的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