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往皇覺寺去,常甯帶了書劍和明玉。
李稷的車馬停在正陽門外。劉總管指揮小太監清點随行人員和用品,幾個眼熟的東宮護衛都在其列。慶和帝雖對李稷不甚上心,但也派了一隊龍禁尉護衛李稷。
鄭禦廚、膳房的宮人、太醫和徒弟……常甯打眼望去,林林總總有不少人。
常甯笑道:“問殿下安。”
李稷颔首:“孤躬安。”
今日常甯瞧起來,精氣神好了許多,氣色也紅潤。想來昨日被公孫驚擾之事,已經過去了。
李稷問:“可能騎馬?”
常甯忙點頭:“能的!”
李稷便指向一匹毛色純淨潔白的馬兒,示意常甯此行騎着這匹馬駒。
車駕起動,李稷入了馬車,常甯踩上馬镫翻身上馬。
春日好風光,翠柳依依,黃蝶撲花。遠遠望去,一片青蔥翠綠,可人心扉。
行了半日,紮寨安營。
常甯栓了馬,摸摸馬兒的腦袋,溜去鄭禦廚處。
炭爐猩紅火熱,鮑魚被架在根根平放的細鐵管上,略顯白嫩的鮑肉變得焦黃,滋滋冒出的油水順着肉滑入殼中或炭爐。
鄭禦醫還在忙,不過轉個身的功夫,就撞見了眼巴巴盯着鮑魚瞧的常甯,“小少爺這是做什麼?”
“鄭叔,”常甯咽咽口水,鼻尖充盈着誘人的氣息,“你這菜燒得真香。”
鄭禦醫失笑,用鑷子夾起一塊,給常甯放在盤子裡,“少爺,來給殿下試下毒,如何?”
常甯笑眯眯道謝,擰下鮑魚肉,也不嫌燙,捂着嘴巴咽下去,眼睛都亮了,“不加佐料嗎?”
鄭禦廚搖頭:“鮑魚味美而鮮,些許清鹽就能激發出香味,足矣一枝獨秀。不過此行還帶了些貝類,等得空了,我弄些蒜蓉粉絲,綴些紅豔豔的朝天椒,淋上醬油陳醋,不拘是炭烤還是清蒸,味道都是一絕,少爺要吃麼?”
常甯隻是聽着描述,便又餓了,“當然!”
捧場的食客無疑最令廚師心喜,鄭禦廚恨不得單獨給常甯加小竈,勢必要常甯嘗遍他研究畢生的菜肴。
常甯在膳房這邊走了一圈,順利打入組織内,混吃混喝用了個六分飽,終于想起遠在馬車裡等待用膳的李稷,說什麼也不吃了,忙往回趕。
小太監們正在搭建臨時用膳的桌椅,李稷還在馬車裡。劉總管站在車外,歪頭湊近車窗,笑着颔首,看向常甯,“常伴讀,請進。”
常甯吸鼻子使勁嗅了嗅,沒聞到小食的香氣,自信地進了馬車,跪坐在李稷對面。
李稷坐着看書信,常甯卻覺得,在這馬車裡,還是跪坐在地上更安心,冷不丁招了李稷一眼。
常甯笑問:“怎麼了,殿下?”
自打常甯進來,混雜的香氣就盈滿了車廂。若不是吩咐了要在外面用膳,李稷怕是以為鄭禦醫将菜品都給呈上來了。
李稷:“帶了什麼吃的?”
殿下還沒吃上,常甯先吃個半飽,這多不像話呀。常甯原還想推脫,李稷開門見山,她倒不好瞞了,解下腰間鼓鼓囊囊的荷包,剝開油皮紙,露出裡面炸得金黃的小魚幹。
于公于私,常甯都自己先吃了一個,又撚起一條遞給李稷,“好吃的。”
李稷不愛用這些小食。他少時也曾用過,那時炸魚幹入口,與其餘吃食别無二緻,甚至如今都憶不起是何滋味,隻覺應如涼水,寡淡尋常。常甯吃得香,李稷便也嘗了一口,驚覺如此酥、脆、香。
“可還有旁的?”
常甯又從袖袋裡拿出一包炸平菇,依舊是油皮紙卷着。平菇裹了一層澱粉,酥香的外衣牢牢鎖住了内裡殘留的少許水分,油鍋裡滾過一遭也不減鮮嫩滑美。
李稷執筷用了些,常甯拿帕子擦唇角,勸他少吃,等會兒還要用膳。
李稷眸光暗了暗。
昨日常甯落淚時,也是拿帕子擦的淚。
用他的帕子。
李稷快速移開目光。
他們此行走得慢,到皇覺寺,興許是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