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亮,城門開,常甯驅車到長街上,買了噴香酥脆的胡餅,打了些醬子,邊坐在車上咬胡餅吃,邊等開宮門。
其實宮門早開了,朝官已經進去上朝,但這些吃食要帶進宮太麻煩,常甯又覺得胡餅香,決定多啃一會兒再進去。
等雲策來了,明玉也從家裡帶了常甯的書袋過來。常甯讓明玉和書劍、趙叔都回去,下學時再派人過來接她。
雲策趁常甯不注意,咬了一大塊,口齒不清,“你在哪裡買的,真好吃。”
常甯沒吃飽,委屈地拍他一下,“這是我的早飯,你吃了,我吃什麼去。”
“好說,”雲策眉飛色舞,從自己的書袋裡取出一塊紅糖糯米藕,“甜的,特意給你留的。你今天可是不對勁,平時可沒這麼穩重。”
常甯還兀自念着無憂,作出一幅失魂落魄的模樣,搖頭晃腦,“等你到我這個年齡,你就懂了。”
雲策才不管這麼多,将糯米藕塞給常甯,就着常甯的手吃下剩下的胡餅,神清氣爽,“你這餅真好吃。”
常甯笑笑:“下次給你帶。有這麼好吃嗎,我都咬過了你還吃?”
雲策點頭:“自然。”
“不理解,”常甯背過手去,伸了個懶腰,“走走走,上課去。”
這日子,怎一個平淡如水。
常甯倒是清淨了,李稷卻愈發沉默。
這日,李稷難得到正殿用膳,直到膳食上全,也沒見到常甯,一頓飯吃得沒滋沒味。
劉總管提心吊膽,就怕他問一句。好在直到用完膳,李稷也沒提過常甯。劉總管這心裡,不免就升出些期許,興許他家殿下前些日子隻是太累了,這才有失格之舉。如今遠着常甯,那些绮念自然都消了。
近日連綿陰雨,太傅卧床不起。劉總管早就備好了禮單和出行事宜,随李稷去探望太傅。
夏荷亭亭,車馬從茶樓下駛過時,風中送來常甯的聲音,如在耳畔。
一層竹簾,影影綽綽,送來風,也讓李稷瞥見樓上常甯的身形。
那些逗趣的話,也不是他一個人的專屬,笑顔也并非為他一人綻放。
他偏要呢?
□□的放縱、情欲的沉淪……他都可以不要。隻要常甯在他身邊,隻要常甯的一切隻能依附于他而存在,就夠了。
……
常甯的生辰宴,就在七夕這天。
說是宴,實則極小,不過是邀上常甯的同窗,在常甯院子裡聚一聚。
姜夫人總念叨,生辰宴是給老壽星辦的,常甯小孩家家,命數還長,不急着辦生辰宴。但朋友們聚一聚,卻是在所難免,因此隻讓常甯請禦書房的同窗來。
常甯覺得便宜了他們,她娘都沒給她燒過這麼多菜。
是夜,姜夫人和英國公早早地就在小亭中對酌,打定了主意不去管常甯那一院子少年人,任他們玩鬧去。
酒意微微上頭,二人正是濃情蜜意,忽然聽人來報,說是太子殿下駕到,忙整衣斂容,前去接見。
他們家沒旁的事,隻有常甯今日生辰,聽那劉總管話意,殿下是要來見常甯,不由愕然。
甯甯和殿下,當是沒有這般要好的。
夫婦二人笑着,引李稷到常甯院裡。院門大敞,綠柳紅花,翠竹疏疏,水繞山石,燈火通明,一眼便瞧見圍坐一起的幾個少年人,以及堆放在旁側的禮物。
常甯像個山大王一樣,嘚瑟地坐在椅子上,歪着腦袋翹着二郎腿,享受雲策等人喂來的鮮果美酒。
“喂,常甯,哪個最香?”
常甯搖頭晃腦:“哪個都不香。讓開讓開,擋住我視線了,我瞧着我娘來了。”
英國公額角青筋直跳:“你爹也來了!”
常甯瞬間清醒,忙端端正正站起來,瞥見同窗們都已經規規矩矩坐回位置上了,不禁懊惱,“爹,沒喝醉,沒玩過分的。”
視線一清朗,這就看到了旁邊黑沉着臉的李稷,又是一個激靈。
也沒做過分的事啊?拳都沒猜。
姜夫人正要開口,劉總管笑道:“夫人不必責怪小少爺,也不必想陪。殿下過來坐一坐就走,不攪擾夫人了。”
英國公道:“小兒無賴,有行止不當處,殿下隻管責罰,我與夫人絕無二話。”
直到與夫人走遠了,英國公才歎氣,“夫人,我欲再給甯甯延請名師,你意下如何?”
姜夫人道:“也可。隻是,隻在甯甯下學後和休沐時來授課,可能找到這樣的先生?”
找先生不難,找德才兼備還願意遷就他們時間的名師卻難。英國公笑笑,“我還有幾位老友,請他們做說客,無非多費些時日。我帶她出去走親訪友也行。”
姜夫人嗔怪:“她一句軟話,你就把人放跑了,還是請個先生得好。”
那山大王珠環玉繞的模樣,隻差左摟右抱了。雖知常甯喜愛交遊,姜夫人也不放心。
常甯那邊就苦了。
李稷一來,他們玩都玩不開心,話都不敢多說,對着滿桌美酒佳肴,口中繞來繞去卻都是聖賢書,怎一個慘淡無趣。
偏李稷不走,硬是熬到常甯受不了,揮手說要散席,才算是解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