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成華行刺,聖上震怒,派羽林衛護送太子歸京。
又國師進言,真龍與龍子相聚,龍氣過盛,恐有禍事。
慶和帝便命國師選址,将幾位皇子的皇子府建在京中。
常甯原以為回京後入不得宮,想來再見不到李稷,不曾想還有這一出好事,自是心情愉悅地回家去了。
方才到府上,姜夫人就拉着常甯仔細地看來看去,待見人喜氣洋洋地笑,便松開手,“這次沒瘦。”
常甯道:“我不過吃喝玩樂,哪裡能瘦?這可比我整日到禦書房去還滋潤了。娘,你和爹有什麼事交代我啊?”
姜夫人欲言又止,歎道:“罷了,沒成想你回來這般早,過幾日再說。”
常甯向來都是不急不緩的性子,聞言便道:“那娘你要記得,我總是忘。”
姜夫人點一點常甯額頭,“你哪裡是忘,分明是不放在心上。”
常甯歪頭笑笑。
此後一連數日,常甯往來于家中和太子府,閑時便到嚴先生府上拜訪,偶爾會得他指點一二。
這日,常甯剛到太子府,迎面撞上方俞周,側身讓他先行,依禮打了個招呼。
方俞周駐足笑問:“觀你近日與殿下親密不少,到底是年齡相仿,少年意氣相投,比我們這些呆闆無趣的讨人喜。”
常甯胡謅道:“大人可莫要這樣說。我和殿下自幼相識,算來已經有十餘載了。殿下病中煩悶,看書時總覺目乏,我來為殿下念書,是解一時之憂。大人時常與殿下入幕議事,乃是為殿下做遠慮,我等比不得大人的。”
方俞周暗自忖度,果然是個玲珑心腸的,笑道,“殿下等你呢,去吧。”
常甯方才那話也不算蒙騙方俞周,她來時确實是念書的,隻不過念得都是她不愛看的書。
空智大師診治過後,就上外面與英國公相聚去了。前前後後近一月,眼看李稷的傷勢愈發好轉,安心将養着,不愁不能恢複。
天也漸冷,房内已經點上了小炭盆。常甯念了一會兒,忍不住戳李稷,“殿下,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李稷隻作未聞,直待常甯将他搖得暈頭轉向,這才悠悠睜眼,“何事?”
常甯壓低了聲:“你還記得我姐夫嗎?那個混蛋,你幫我威脅他,讓他妥妥帖帖地同我姐姐和離,不許作妖誤我姐姐。”
李稷果斷道:“另請高明。”
常甯笑了:“殿下,您這心可不幹淨,活生生的人說殺便殺,沒道理拿他沒辦法。想來您有的是法子神不知鬼不覺地辦成這事,如今推诿,全是不願意罷了。”
李稷自知心黑,聽常甯這樣說,卻又難受起來,隻抿唇不語。
常甯見了,拉着人衣袖補道:“我是誇你呢。恰恰要你這樣果決的,才能幫我教訓那蠢蛋啊。”
李稷無奈,“甯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若和離,現下是痛快了,往後他夫妻二人破鏡重圓,再怨怪上你,你又當如何自處?”
“往後的事往後再說,”常甯湊近了些,“這些都是小事,能讓我姐姐舒心片刻,便就值了。何況我姐姐絕不會如殿下說的這般。”
李稷沉吟片刻,“你再探探你姐姐。若果真如你所言,孤再行事也不遲。”
常甯喜笑顔開,連聲道謝,端茶遞水,撚起一塊點心喂李稷。
李稷兩指并劍抵在常甯手腕上,“為孤計,你又有什麼話要講?”
這倒是個好問題。
常甯悠哉悠哉地用了點心茶水,還是沒琢磨個明白,忽地靈光一閃,環顧左右,見四下無外人,還是謹慎地揮停了諸人,扯着李稷到内室去。
“要是有人對您說萬歲,您可千萬别當真,哪裡有活到萬歲的人?這豈不是咒您呢。”
朝會上群臣山呼萬歲,行幸所在,衆人行禮也叫着萬歲萬歲萬萬歲。成日成年的被人這麼叫着哄着,難保哪天一個把持不住想岔了,如陛下這般荒唐,豈不叫人痛心?
李稷理理衣裳,慎重應道:“自然。
常甯忍不住笑,“你可真賞心悅目。”
雖未明言,然于李稷看來,二人已不啻于情濃相戀。從戀人口中得到稱贊,哪怕是李稷平日并不在意的容貌,李稷也還是微帶了笑意。
挨得近了,常甯又能聞到李稷衣上的沉香味,“殿下,你為什麼總用沉香?”
“不好麼?”李稷輕擡劍眉,“孤少時難以入眠,便用了這香。”
自從與常甯來往過密後,李稷思緒也有了安定的征兆,沉香用量少了許多。隻是常甯發問,李稷便思忖着要換去。
常甯點點頭:“那倒是個好香。”
她以後不靠李稷那麼近,聞不到就是,也不是什麼大事。
哄好了人,将将到了晚膳時分,常甯便告辭回家。未出府時,還撞上了折回來取東西的方俞周,打過招呼就分别了。
今日府上頗為破費。英國公府謹奉祖訓家規,可用貴奢而不能緻靡亂,非節非年并不大過,隻依照四時之氣生活。
常甯看了人唱戲作舞,正是開心,“娘,怎麼弄得像是我過生辰一樣?”
姜夫人微瞪她一眼,壓下心酸,親自給她夾菜,“好好看,好好吃。多用些。”
常甯笑道:“娘,你不高興就和我說,我帶你出去玩。”
等這一宴終了,姜夫人還是不舍得叫停,縱着常甯點戲聽曲。
常甯卻不肯再聽了,“娘不舒服快歇着,我在這裡吵吵鬧鬧的,白白讓娘心煩。”
“罷了,甯甯,随娘過來。”
留了心腹收場,姜夫人帶常甯進房,偌大的房間裡,隻有她和常甯兩個人。
姜夫人斟酌問:“殿下傷勢如何?”
常甯回:“好多了。要不了多少時日,想來就能恢複如初。”
姜夫人笑笑,伸手在常甯臉頰上摩挲許久,直待常甯疑惑不安地望向她,才接道:“甯甯,至多半月,我們舉家便要遷回老家。你爹辭呈已經遞上去了,娘也會同京城的掌櫃們交割些事。往後若無事,再不會來京城。”
常甯眼皮一跳,不死心追問:“什麼意思啊?”
這般呆呆愣愣的模樣,在姜夫人眼裡,也還是個可愛的孩子。不想眨眼之間,竟然也過去了這麼多年,漸漸長大成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