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書庫的晦暗在石壁上洇開墨痕,空氣裡彌漫着古老紙張特有的黴味和墨香,仿佛時間在這裡凝固成了實體。
酒盞磕在卷宗封皮上發出脆響,秋水揉了揉酸澀的眼睛,她隻恨自己為什麼沒有三雙眼睛來看完這些。
如果是五十年前,她定會對這樣的行為嗤之以鼻,大白天闖入四十六室的禁書庫,簡直是瘋了。
可如今,她卻成了那個瘋子。
不光在光天化日之下溜進禁書庫,還帶着整整一壇酒,泡在這裡一天一夜。
貴族們用權力交換利益,用金錢換取情報,用婚姻鞏固地位。
一切都明碼标價,清晰得像賬本上的數字。
那些密密麻麻的文字在她眼前晃動,逐漸扭曲成綱彌代家的笑臉。
她必須找出靈王的秘密,那是她唯一的籌碼,也是她談判的資本。
一滴酒液滑過嘴角,她擡手抹去。
不知不覺間,再次入夜。
“原來...”她冷笑一聲,“這就是你們守護三界的方式。”
泛黃的紙頁上,綱彌代家先祖用優雅的字記載着最肮髒的細節。
他們将靈王掌控前進與靜止的左右手臂取下,以确保他無法活動。
他們威脅其他四大貴族家族祖先加入,挖出了靈王的心髒,砍斷了他的雙腿,雕刻了他的靈魂和内髒,将他與本體分離。
他們不想殺死靈王,但也不想讓他自由。
他們将靈王稱為“三界的王”,形容他為超越一切的神聖存在。
他們把人彘奉為神明,卻把活人當作囚徒。
書中的字開始重影,她嘴角勾勒出一絲譏諷:“藍染……也許你是對的。”
如果他推翻了這屍魂界的平衡,或許世界會有另一番的景象,至少貴族掌權的日子肯定會一去不返……
“現在理解我了嗎?”藍染的聲音像一縷遊絲,纏繞在她耳際。
秋水猛地擡頭,迷離的視線試圖聚焦:“你怎麼在這?”
“你看這些楔子...和瀞靈庭束縛你的術式多麼相似。”他唇角噙着若有似無的笑意,指尖輕輕劃過書頁,鏡片倒映着被肢解的靈王圖譜,仿佛在欣賞絕世名畫。
“浦原喜助可比綱彌代家仁慈多了,至少他隻想把你困在實驗室...”
他指尖穿過她的頭顱,帶起永夜般的寒意。
秋水猛地後仰,腳下的世界在坍塌。
青石地磚化作流沙,百架禁書同時展開書頁,像千萬隻振翅欲飛的白鹭。
“加入我吧,宮葉秋水。”
“吵死了。”
“誰吵?”浦原的聲音像是從某個遙遠的角落飄來,帶着一貫的慵懶。
“他……”秋水的指尖劃過發燙的耳垂,将額前碎發撩起,“他剛剛……手指從我額頭穿過去了,”她比劃着額頭,“像這樣——咻地穿過去……好恐怖。”
她說着,卻露出孩童般天真的笑。
浦原伸手扶住她搖晃的身子:“秋水,你喝醉了。”
“我...沒醉...”她仰起頭,眼底映着浦原被月光鍍銀的輪廓,“醉的是這個...虛僞的世界...”
“哦呀,這句話該記進《瀞靈庭醉酒語錄》呢~”他虛扶在她腰間的手稍稍收緊。
“诶…你……”秋水突然揪住他的前襟,指尖撫過臉龐,描摹着他下颌的輪廓。
“你怎麼…穿着黑鬥篷?”她含糊地笑着,“不過,這樣也…也很好看……”
浦原微微一怔,随即垂下眼簾輕笑:“是嗎?那還真是榮幸之至。”
“真好啊…夢裡的你...”她将額頭抵在他鎖骨處,“不會用公式回答我的蠢問題...不會在我逃避時...假裝沒看見...”
她手指沿着他肩部的線條緩緩下滑,最終落在他的掌心,與之十指相扣。
“如果…是現實的你……”她自嘲般地輕笑,“現在…肯定在說'哎呀呀…今天的靈壓波動真有趣'之類的話吧?”
浦原指尖穿過她柔軟的發絲:“秋水,夢總會醒的。”
“那就…在醒來前……”她仰起臉,睫毛上沾着的酒氣掃過他喉結。
燭火在此時徹底熄滅,禁書庫裡隻剩下月光流淌。
那些記載着神聖暴行的書頁在黑暗中無聲翻動,飄落的紙張與那句混着酒氣的呢喃同時墜地:
“…讓我任性一次吧。”
呼吸交織間,唇與唇相依。
朽木家祠堂的銅鈴突然齊鳴,驚飛了栖息在石門上的夜枭。
月光漫過瀞靈庭的青瓦,在她睫毛上凝成細碎的霜。
木屐聲掠過回廊,懷中人的振袖滑落半截。
“下次...”他低頭在她耳邊呢喃,“在清醒時吻我。”
擁有翅膀的鳥兒,怎麼會在意山路的坎坷。
飛過山川湖海,看過世間繁華。
風會攜走塵埃,卻帶不走貝殼對海洋的眷戀。
見過千次日升月落,卻不及你眼底偶然閃過的光。
那斑斓的羽翼,掠過流岚,穿過暮霭。
最終仍停駐在舊日的窗棂,
眨着琥珀色的眼。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