靖安坊王五郎酒樓客滿而盈,此處酒樓定價不貴,多是些附近幹活的午時來此歇息,一樓正廳大堂裡,一說書老翁獨坐一角,正滔滔不絕,講至興味。
“李樂樂夜半時分摸到了那隋炀帝憩處,正見對方捧書……随之定眼一看!各位郎君你才如何?”
“嘿呦,那李樂樂身穿桃花薄衫,外披絲制同紋色半臂,輕輕柔柔罩在衫外,襯得嬌弱如水,那隋炀帝見着,竟覺魂兒也被吸了去,月光照下,一襲衣飾大師巧娘子親自所做的淡綠漸色裙披開,竟像是從那桃花樹上直變出來的……”
“老翁——”
“不會又是巧娘子家的衫裙吧?”
觀衆聽到這裡一陣嘻哄,那老翁聽到此話默然不語,也隻一味抹胡笑着,其餘看客拍手起哄。
“哎——不會是你家母老虎争着要鬧罷?”
“别說了,我家也是!”
一看客起身對着大家夥一禮,指着門外搖頭說笑。
“我家那位啊,不知從哪聽說這巧娘子家的漸色裙,非要買,真是不知米糧貴的家夥!”
挨着近的一人酒還沒咽下,聽到此話嗆住了臉,咳得通紅。
“劉十三!你就說今天你有沒有多搬幾道木頭,那瓦梁都要被你堆得木材捅穿了!”
“哈哈哈,你原是個……”
此處餘興饒不到樓外,卻驚動了樓上喝茶的二人。
巧文将手裡茶盅望桌上一放,眉毛險些擰成蟲。
“好鹹——”
她連忙灌了幾口水,薛枝在她對岸坐着,手裡一折扇搖着,笑着不語。
樓下的吵笑時不時傳來,惹得巧文時不時探頭下去,久了便支臂當作戲場看了。
兩人已吃過飯,此時來這酒樓是為等候一人,這王五郎酒樓的東家,王五娘。
王五娘,京都洛陽王五郎連鎖酒樓大東家,最初巧文本不欲在這男子多的酒樓裡先做宣傳,可知這一千年前的地方竟還有這般連鎖現代的酒樓,便立刻改了主意。
一人單打獨鬥不方便,但與這大股東談話倒容易得多,那日,兩人手裡攥了一千文忐忑進入開業坊這王五郎酒樓總店的廳堂,與在三樓的王五娘一番商量,竟以百文的價格預定了半旬說書先生的話本——
巧文記得王五娘剛聽完自己請求的表情,若有所思,疑惑,驚歎,欣賞。
巧文不知王五娘心裡到底作何,隻是從那有些淡紋的眼角移向那飽經風霜已至從容淡定的眼中時,她沒感到任何嬉笑,怠慢,有的隻是長者看向年少者的平和期待。
“娘子郎君此法真是新奇,謀生不易。”
巧文看着王五娘,團扇後,對方靜靜看着她們,從二人一路趕來的被汗濕的衣背看過。
“留下二百文,娘子與郎君便回罷,夜裡趕路要緊些。”
王五娘注意到她們是從城外趕來,此刻還記得這件事。
巧文與薛枝對視一眼,均起身一禮。
多說無益,隻有拿出實績賺得更多銅錢才能回報這陌生的善意。
如今,兩人來至王五郎酒樓見王五娘,便是存了接着合作的心思。
此次巧文不僅要延續之前說書風格,還準備參考後世飯店大廳張貼廣告的做法,準備在這酒樓張貼衣肆消息,包含諸如衫裙衣式,衣肆打折,以及推出的寺院戲場活動等消息,算是在酒樓投放固定廣告位。
這酒樓廣告從效果上看不如寺院俗講,也不如合生藝人奔走賣唱,可其中潛力無窮,因這酒樓分店多,衣肆的消息可短時間傳至整個洛陽,比在南北以及西市三個地方講唱要來得快,也更便捷。
流動的攤販總沒有正規的酒樓穩定。
一番思索,幕簾掀開,一群婢女魚湧而入,與這酒樓的氣質格格不入,讓人像是一瞬間來到了福滿樓的雅間。
其中一人身材稍寬,一看就是吃喝不愁的富貴人家,王五娘見了巧文二人,一禮:“郎君娘子久候,五娘剛去與店裡記賬會算了上月用度,耽誤了些時候。”
二人也都站起回禮,巧文上前迎王五娘入座。
“夫人客氣話,今日我與郎君是專程謝你的。”
三人各側坐一方,五娘看了兩人一眼,笑道:
“看來巧娘子衣肆開得很是順利。”
“因了夫人的幫助,那天店裡來了不少人,生意相當紅火呢。”
“夫人心胸令某敬佩。”
薛枝也說道,他從席面上直起身,斟了一杯葡萄酒,代二人。
“巧娘不易飲酒,今日這酒便由在下謝夫人。”
“哪裡的話,大家均是一處使利的,與我平白賺得些銅錢,何來的心胸?”
王五娘笑意盈盈,旁邊婢女上前為其斟了一杯酒,她接過。
“再說,二位不是那見利忘義之人,今日,不是還重金前來麼?”
她見兩人厚厚包裹,打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