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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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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過着,一日一日,巧文縫着,一針一針,總有收針的一刻。

離朝賀整月餘。

李佑郎一身松針雲紋飛魚服,站在寺院那顆最初的松樹下,金繡白緞襯着未調的綠樹很是好看,猶如那天少年郎在此樹下,巧文預想的模樣。

此刻,薛枝也從外回來了,立在門上,望過來。

“三郎!”

“如何?”

李佑郎把環首刀也配在身前,頭上未帶幞頭,隻一根玉簪束起。

少年郎可是臭美,拿刀在微風中使了幾招,不知是風帶起了他,還是他帶起了風。

薛枝看着,沒什麼感覺。

許是這些天都這樣。

就像松針一道道刺入松軟的泥土裡。

他牽着馬,又去幹其他事了。

下午,兩人便見了崔如安,她當下飯也沒吃帶着她們進了宮,去見了部團司務使。

一下午過去。

等在院裡薛枝收到一部曲來信。

那信即刻投入竈房柴火裡。

一繡娘見了,甚是納罕。

半月餘,郎君與女郎均素在寺院,今日卻也不來了。

不過,女郎因衣裳遲留,郎君卻也在這裡住。

還時不時回來吃飯,可見兩人感情之深,明明那衣肆離家宅更近。

明明郎君也是甚忙。

月上中天。

巧文竟真來了宮裡。

李佑郎也是稀奇。

那衣衫俱已脫去,換上平常圓領袍,連帶紙版也被宮人拿了去。

兩人各住兩院,卻都發現這宮裡的天也沒什麼不同。

翌日。

崔如安一早便帶出宮前望部團所在的神都苑一逛,這裡便是日後遊獵比興所在,也是部團先行出城迎接之地。

午時又帶二人到神滿樓一叙,言辭是對二人認可,贊賞。

席間,李佑郎還被強行加諸一事,這比武團,他是去定了。

齊胸裙來得神秘,飛魚服更是密不透風。

除去那都事,崔如安,巧文李佑郎兩人,隻有那日同宿于紡織署的繡娘們知道了。

一切均在一鼓一鼓的擂聲中度過,在雞鳴唱曉,烏鴉夜啼的日升月落中度過。

三十日。

市面上開始有回鹘裝出現,果真華美如張貼畫所言,有錢的跟着潮流,沒錢的捎帶些其他小玩意兒。

那大食國之帽也甚是奇特,價錢也低廉不少,又仍能趕時興,因此賣得也好。

逐漸的,人們發現,這巧娘子店裡的服飾甚是奇特,俱是乘了朝賀之風的,想要哪國之扮,隻管去看。

當然,數量多少,價錢高低,可要自己忖度。

别家衣肆後悔呀,眼紅呀,可日趕夜趕也隻做出十幾件,哪來這麼多存貨?

巧娘子啊,果真是巧思連連。

如此之風,她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其他售賣酒器的,金銀寶石的也不甘示弱。

乘了此股東風覆蓋了酒樓的張貼畫,又變成一張張更為誇大的宣傳圖。

值此之際,那張貼畫已淡下去許多,人們都等着,那來賀之日,親眼見見那盛景!

二十日,十日,五日。

明日。

這月,薛枝與巧文俱很忙。

兩人仍宿在離寺院兩條街的宅子裡,日出兩人起來,點頭而過,薛枝牽了馬出行,巧文跟上。

卻被讓開。

“應酬之事繁多,不适于你。”

“我走了。”

巧文還想說些什麼,薛枝眼一撇,離去了。

有時這般對話多了,他會問,很好奇。

“怎麼,四郎與你那籌備之事如何了?他怎麼不來了?”

“他去選去比劍了,衣裳那事早都定了。”

“其餘也不是我們能管得了。”

“嗯。”

一句簡單的知曉。

巧文仍看着他離開。

葉黃調落,掉在遠走之人身後,一片片,漸漸遮住了那道人影。

衣肆如今正是火熱,一應人情極多。

但出門的隻一人,晚歸的隻一人。

有些夜很深,他才回來,帶着醉意,有時什麼也不帶,但常常,桌上會出現一紙一紙賬頁,和許多散落的銅錢。

于是,另一人便知道了,這衣肆在這滿地勢力場上仍蒸蒸日上。

甚至蓬勃發展着,在外,各大同行誰不知巧娘子家那個郎君,如虎如狼,入了商會,談判,分利,一應算計,正如幾十年前的薛家,一夜之間如竹筍般破土而出,勢不可擋,團結勢力,抓住一切機會,往上爬,往上追。

于是,巧文在短短一月之内,有了三張地契——

自此,南北兩市,西京長安兩市各存了巧娘子名号。

曾經口中的分店,竟如此輕易般,半秋之間,林立并行。

樂明追送了五十名仆役部從,此次,薛枝沒再沉默,風輕雲淡,擡眼,看向樂明。

于是這個和尚便明了。

商人與僧人,一個依财而活,一個貪财而生。

寺院燈火一夜未息。

翌日。

薛枝托着疲憊的身子出來,與巧文對上。

“那十五人歸你了。”

她隻聽這一句話,随後,樂明緩緩而出,身後是善慧抱着厚厚的籍帳。

和尚一句未留。

看她笑笑,而過。

善慧取出十五人籍薄。

“女郎,從此這便是你的人了。”

三人在清晨微風中離去,衣袂與巧文相交,又一觸及離。

很久,她才打個寒戰,站得久了,不知時間,随後,那十五人個從房間醒來,見到女郎手裡籍冊俱是一愣,随即,歡呼,雀躍。

其中一人,年紀小些,跑來,說。

“女郎,你還記得你說想把我們買來,複了自由身麼?”

“有段時間你總提,我以為你已經忘了。”

“女郎……”

忘了嗎,其實沒有。

隻是一件件壓在心底,做不得,做不成。

隻能不提。

與營銷上,與買賣上,她是一流,攜着衣肆直上沖,一路狂奔,開辟天地。

與商貿上,與交往上,她不如薛枝。

或者,她也可如薛枝。

隻是不必如。

他自動包攬這些,這些她不願做,不想做的事。

她可以呆在舒适區不踏出半步。

與樂明鬥心,太累。

入商會打交官府,與同行暗鬥,談利稅,談布緞,定價格,太殘酷。

有些事沒那麼簡單,一間大型衣肆參與的不止進布,做布,賣布三個簡單階段,要負責穩定的貨源,參與十日定價籌備積壓貨物……

與人做交道,會把人變成鬼。

有些事,兩人不說。

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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