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馬悠悠上路,三人誰不知,某人隻是又想騎馬在這滿春時節随意逛逛罷了。
半日時光等閑過,對她三人正是春風滿面,對那重重宅邸來說,可就不那麼太平了。
尚善坊。
皇城正對一坊,達官貴族親王所在,燈火不息,徹夜歌舞。
一權貴之别墅,正是一天最興時,歌姬高歌不息,龜茲來的樂師一旁伴奏,群人席地而坐,時倚高座,投壺雙陸,時而随主人起舞,時而猜酒劃拳,也有雅趣者,行令作詩,兵客相歡,好不知足。
正是這般别墅,一中年進了自午時進入,再也沒出來。
那書閣高建,俯瞰整片宅邸曲廊,那中年下坐,正對着有兩三壯碩男子,留着八字須向下撇着,擰眉圍坐,正上是一高冠女子,看着已至中年,面容卻極好,威嚴且莊重。
其中一八字須男子先開了口。
“姑姑,此般必讓曾六拿下,不可讓與旁人。”
“正是。”
下手一年輕女子講到。
“此次聖上重整學子裝束,那食肆與一應文用書薄俱已歸入明王之下,此事關及禮部,翰林院,不可輕視。”
“明王麾下隻咱一氏操持有衣肆,自去年拿下蜀地杭州多所布坊,如今物貨無缺,俱是現成之物,隻待拿下此次七館脩束,咱們可一舉拉隴國子監等翰林兩院,暗中便利不可拱手讓人。”
那中年男子氣質穩重,此刻才開口。
“員外郎與令丞所言不錯,如今衣肆卻是人料俱全,供應七館學子不是問題,坊中也有些能幹繡娘衣匠,有幾件服式待選。”
“隻是咱們所事一應俱全,京洛卻有幾家衣肆未嘗不是如此。”
主坐中年女子向他看去。
曾六一抹胡子,淡淡道。
“不說太女叔伯崔家其下華儀堂,成王那邊亦操持有明制閣,當今聖上姑母高平公主的雅衣鋪,便是民間衣肆大戶,那些商會裡面的江南世族商賈也是資曆深厚。”
他擡眼,絲毫不覺此刻說這些如何不妥。
“咱們若不是去年拿下幾件布坊,現今怕是連這些商賈也争不過。”
衆人沉默下來,曾六說得不錯,那些名滿京洛卻看不出名頭的衣肆哪個不是如他們般,這些地方從不在于争奪市面之利,而是專為這些人供用。
朝廷下令,各家公子王爵用度皆有限制,不得奢靡鋪張,是以借衣肆之手行華貴之事,也是個可以交際往來的地方。
當下此令一出,不必多說,各方勢力必是會好好角逐一番。
那些各州官府世家勢力還好說,京洛本不是他們本家,這牽涉宮城之事他們更是幹預不得,怕是見幾方争得烈攪個渾水便走了,不會下本金出重利。
其餘隻剩京城幾家大戶與她們這般勢力了。
那大戶們各個經營多年,誰知朝堂上有沒有哪一方的派子。
朝堂,親王,便是這兩般了。
“曾六——”
那高座女子終于發話,幾人看去。
“你将京中有把握的衣肆俱列其上,說一說,你覺哪家更勝。”
“回郎中,除去剛剛所說,隻有一家,仍未見其上,且,某認為,這家怕是優之。”
坐下幾人身子一動,似乎覺得氛圍松散些。
那女子看來。
曾六擡手答道。
“不知郎中可聞飛魚服巧娘子,便是他家了。”
他眼一定,徐徐說來。
“她是薛記的養女,承了他們的門钹,如今在京城甚盛,且其人花樣繁多,不說他事,僅就衣式而言,連我也甚是期待。”
“今日,禮部侍郎特呈宮命,言及不可少了巧娘子,可見宮中對其督甚。”
“薛記?”
曾六面不改色。
“正是一年前私吞宮藏查封的薛記。”
女子看來,滿座皆思。
“你知那薛記可有把握?”
“不敢斷言,但這巧娘子先後在京城興起漸殘色裙,魚尾裙,齊胸裙,飛魚服,我見其上皆有規章,不是随意縫合之作,其于目下滿京,某認為乃是一等的衣匠。”
“更别說其人猶善經營之道,半載之餘名揚京洛,其道可見亦深。”
“此番若能尋求與之合作,怕是兩方聯手,那國子監與東宮不在話下。”
“嗯。”
女子拿了顆葡萄,點點頭。
“看你已有籌斷了。”
曾六一揖。
“去辦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