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遲菀心頭的焦急化成了拉弓的動力,一下一下像是不需要消耗氣力和靈力一般。
少年步步逼近溫憐頌,每走一步都好似将她的心弦繃緊了一分,直到他劍尖抵住溫憐頌喉間,那根弦徹底繃緊,似乎下一刻便要斷裂。
少年微笑着看着她,劍尖更靠近了些,而後輕聲開口:“你想知道我的名字嗎?我殺不了你,故而你要好好記住殺死你同伴的人的名字。”
孟遲菀心中一動,原來契印并非全然失效,最起碼他暫時沒法殺她。
“巫玉知。我的名字。你未來要好好記住,因為我總有一天會殺你,你總得下去陪陪她。”少年輕聲開口,而後沒有給她絲毫的機會,毫不猶豫将劍刺入溫憐頌喉間!
溫憐頌尚還暈厥着,對自己如今的境況絲毫不察。
巫玉知嘴角噙着一抹愉悅的笑,似乎勝券在握。
毫厘之間。
沒入皮肉。
鮮血溢出。
應該是生機了斷,便是全天下最好的醫修也回春乏術。隻要她死了——
“叮!”
可他所設想的場景并未出現——
“為何總是要找上我呢。”身後有人喃喃,輕聲細語由風送入耳中。
少年猛然回頭。
孟遲菀不知何時出現在他身後,身上朵朵蓮印熠熠生輝,手中手串金光大盛!
而她射出的最後一支箭此刻正從巫玉知劍尖刮擦而過,冰點細碎地落在他手上,生出朵朵冰花。
而他目之不及的衣袖之下,是她顫抖不止的手,鮮血順着手肘蜿蜒而下,靈脈中枯竭的靈氣無論如何也填補不了消耗。
巫玉知嘗試提劍,但那隻握劍的手一點點結了冰,每動一下,血脈當中都似乎有一道道細碎的冰針在紮着。
他蹙眉,而後在一息之間吐納着靈氣,嘗試着驅散那些冰點。
而另一隻并未沾染冰點的手,瞬間醞釀起法球打向溫憐頌!
孟遲菀那一箭用上了大半的功力,貼上了自己身上唯一一張的冰針符,又不知是不是因為救人心切,手中的佛串竟散出了金光,為她的那一箭助力。
如今一箭過後,已是強弩之末。
她和巫玉知的實力差距是一條巨大的鴻溝,如今她能堪堪對上他,不過是因為他殺不了她罷了。
沒辦法了。
總不能看着溫憐頌死。
她擡手送出兩道法訣,一道飛向法球,一道飛向溫憐頌。
“溫憐頌,快醒醒!”偏生到了這種時候,一腳沒入鬼門關的人還昏睡着,孟遲菀不自覺有些着急。
法球撞上法訣,不過停滞了一瞬,便又瞬間飛向溫憐頌。由于距離過近,幾乎是一瞬間便打上了溫憐頌。
但孟遲菀清晰地看見,她的法訣沒入溫憐頌體内的那刻,溫憐頌睜開了眼睛!
法球撞上溫憐頌,将她撞飛出去數米,連帶着一路上的書都棵棵斷裂,參差不齊地紮根在地上。
孟遲菀心中驚悸不安,心中覺得一切都塵埃落定了,但卻又有些猶疑地将目光定在那道趴伏在地面上、沒有絲毫起伏、恍惚已沒有一絲生機的身影上。
但巫玉知顯然并不認為溫憐頌還有活着的可能,他轉瞬間便回頭,手中再次醞釀法球,對着孟遲菀笑笑,猩紅的眼瞳似乎帶着吞天滅地的情緒。
“我也想試試,死不了但求死不能是個什麼分寸。”巫玉知輕笑着,那道法球随之發出。
孟遲菀幾乎是瞬間便感知到了。
她收回視線,再次化弓為劍,擡眸,那一眼似乎帶着萬千魄力。來吧。這次她不躲了。
魔的屍身就在她身後。流出的鮮血尚還溫熱着,濃重的血腥氣一點點沖擊着她的頭腦。
“陵绛宮,當真是正派嗎?你當真是人人敬仰的仙君嗎?!”
她提劍擋住法球,用盡全身氣力,調動周身所有靈力,直到枯竭的靈脈還是抽痛,開始抗議。
那雙手鮮血淋漓,但她咬牙,即便是渾身顫抖,也沒松開握劍的手。
“當然是正派,我修的是仙,非魔,非妖。你這種身上有念魔之心的蝼蟻,也配來質問我?”她歇斯底裡的模樣似乎取悅了少年,巫玉知輕笑着,而後調笑着說道。
與她的傾盡全力相比起來,他看起來要輕松太多了,他微微擡手,便又是一個法球。
但他似乎覺得有些無趣了,提劍送出了一道劍訣。
劍訣從法球旁略過,精準地釘在了她腰側。
“噗。”她吃痛,手中抗衡法球的力道頓時不可避免地松懈了些,而後她吐出口鮮血。
可那口血還未吐完,法球便敵過了她的劍,打在她身上,又是幾口新的鮮血。
痛意爬滿全身,從腰側、胸口開始蔓延……
她眼前開始發黑,可她握劍的那隻手還是緊緊的。
降生十六載。
活到如今,每一個年歲都像是偷來的。
分明她并沒有做錯什麼,可苦難樁樁降臨在她身上。逃不開躲不掉,像是命中帶來的煞。
她顫抖着将手擡起,一點點擦去面上的灰塵和嘴邊的鮮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