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菀想和我成親嗎?”他聲音低低的,帶了些似有若無的蠱惑,像是随意一問,可那雙不知含着什麼情誼的眼睛卻一瞬不瞬地凝着她,又恍若真的想得到一個答案。
孟遲菀一時間愣住了,可話已經問出去了,不好再收回。
也正是到了這一步,她才驚覺,原來自己竟然從來沒有想過以後會怎麼樣,在她腦海中的設定裡,似乎真的沒有成親這一個選項。
她隻知道,自己喜歡平淡無風的日子,也喜歡雲羨清呆在她身邊的日子。所以,成親……原來還有這條路。
隻要成了親,那麼日後,雲羨清是否便不會離開了?她和他是否便可以長相厮守了?這樣一路向好的日子是否可以一直延續下去?
她整個人懵懵的,像是腦海中被人蒙上了一層紗,而她在紗海中掙紮着,終于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
好半晌,她才微笑道:“我想。但不是想成親,是想和你在一起。”
自從她認清了自己的心意後,她便一直都是這樣有話直說,她不喜歡叫旁人猜她的意思,也不願叫雲羨清霧裡看花。
她喜歡他。那便要大大方方地喜歡。喜歡這件事,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要藏着掖着呢?
雲羨清此刻已眉目彎彎,萬般愉悅都從眼睛裡流瀉出來,彎長濃密的睫毛搭在眼邊勾勒出一個溫和的弧度:“成了親以後,我可以時常給遲菀渡靈氣嗎?”
孟遲菀低垂着頭。
雲羨清又笑笑,漆瞳中不知藏着些什麼想法,他聲音輕輕的,又帶着勸哄和理所當然:“遲菀不願意回答我,是聽不懂還是不想聽懂?那我再直白些好了……遲菀,我可以親你嗎?還有……”
孟遲菀也想到了方才的事,臉頰暈開了大片的紅暈,想要捂住雲羨清的唇,雙手卻都被綁縛住,無奈隻得偏頭用唇瓣抵回他的話,而後聲音變得低微起來:“儀式當真是成親嗎?”
雲羨清望着她面頰上因為自己染上了紅暈,心髒不自覺軟化了,像是用棉花織就的。
他回吻回去,仍舊是那副眉眼彎彎的模樣,隻是看上去像是多了些餍足,而後淡聲道:“假的。”
孟遲菀面上的紅暈還未散去:“……那是什麼?”
所以他兜這一大圈騙她就是為了得到她的答案嗎?
她一時間有些無語。
雲羨清淡淡道:“是索他們自己命的儀式。”
他這一番話說得沒頭沒腦的,孟遲菀一時間沒聽太懂。
雲羨清見她還是懵懵的,那雙眼睛眨巴眨巴地,看起來再乖巧聽話不過。他不自覺笑意更甚,終于帶了些認真的語氣:“遲菀到時便知道了。我倒是有些期待這些人會将遲菀打扮成什麼模樣。”
孟遲菀:“……你什麼時候喜歡做謎語人了?”
哪怕她這樣說,但雲羨清卻也僅僅道:“随心而走,陰陽無束,萬事皆美滿。隻是遲菀記得千萬不要把自己身上的東西給出去。”
孟遲菀更疑惑了。
不過好在就目前雲羨清的模樣來看,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所以她也不自覺放松下來了,有一搭沒一搭地同雲羨清聊着天。
雲羨清對她基本是有問必答,隻是有時的回答總叫她摸不着頭腦。
而走在最前端的溫憐頌也時不時便會往後看。不知是不放心她還是不放心雲羨清。
走了大抵有一會了,遲遲未到目的地,索性也看不清周圍的事物,她幹脆擺爛不再看四周,轉而專心走路。
一步兩步。順拐,不順拐。先邁左邊,先邁右邊。小跨步,小碎步,越走越急切……而後慢下來等等雲羨清。
實在也是有些無聊透了。而一時間也沒有什麼危險,而她看着也沒有絲毫想要逃跑的樣子,故而周邊人也漸漸放松緊惕了。
唯有雲羨清一直瞧着她,眼睛裡全是認真的欣賞,不過由于她一直沉迷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未看到雲羨清的反應。
她尚不知道原來愛會使人變成面目全非的模樣,幸福時滿心滿眼都可以是一件再無聊不過的事。
可能有一瞬的美滿已是極好的了。
而一切都終止在到達目的地,見到兩張熟悉的臉孔時。那美滿幾乎是刹那間便被收回了。
一間喜堂,屋子大大的空空的,紅燈籠和流蘇高高挂起。有人站在門口等她。陽光斜斜的射下來。
“小遲菀,東西阿娘替你準備好了。過來吧。”
門前一張木桌立在一旁,桌上紙硯擺放規整。
那個人眉眼帶笑,眼睛裡藏着闊别了好久好久的缱绻溫意。這一天,沒有下雨,是個豔陽天,似乎有一束日光打在阿娘臉上。
真的……好多年不見了啊。
孟遲菀一瞬間什麼也聽不見了,她看着那張萬般熟悉可又帶點陌生的臉孔,眼睛又落在阿娘的手上,秋毫在手心躺着。
是那年,她說要讀書寫字,要練習繪畫符箓,阿娘送予她的那一支。
後來那支秋毫怎麼了呢?巨大的沖擊讓她的腦子滞澀了一下。
她想起來了,阿娘走後的第二年,馬澗山親手折斷扔進了河裡。
想到這裡,她忽然便清醒過來。秋毫早便在水裡腐爛成了泥,這裡是仙魔秘境,不是她死前的走馬燈。
阿娘大抵是假的。她歎息。卻也僅僅隻是歎息。因為小遲菀長大了,現在是孟遲菀,是一個人從無到有走到如今的孟遲菀。
她想到溫憐頌說還差一樣東西,那樣東西會是秋毫嗎?
心有困惑,便要開解。
她遲緩地呢喃出聲,語氣中夾雜着不可置信,步步靠近:“阿娘……”
雖是刻意作出的訝異,可再見到這張臉,無論如何也不能毫無觸動。那聲“阿娘”好似一瞬間同七歲那年在山上的那聲嘶吼重合,令她也不自覺恍惚了一下。
畢竟是阿娘啊。
阿娘,我如今會繪制引雷符了,也不會再失控了,身體也好了,不需要阿娘再替我求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