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潮有甲乙兩類宿舍,甲類宿舍轉正後才能申請,乙類供應屆生實習或校招試用期申請,需提供加蓋部門公章的在實習證明,屬于遠潮應屆生就業幫扶的一部分。
而應真潇,是尚處在試用期的社招人士,完美卡在了兩類申請的中間。
一想到高額的房費,或是連擠三個月早高峰四号線,她立馬把剛才的尴尬抛諸腦後:“……所以,可以嗎,陸總?”
“可以。”陸雁書淡淡應了一句,但他一向不管這些庶務,看向身邊秘書模樣的男人:“梁博,你去辦。”
梁助理沉穩點頭:“應小姐,證明可以開。但是據我了解,目前公司宿舍員額緊張,申請排期可能較長,具體情況,等我和後勤部門溝通後,再給您答複。”
“行。”應真潇點頭,叮囑道:“梁助,在公司稱職務就可以了,不要用敬稱,我是來上班的。”
梁博微笑:“……好的,應助。”
電梯内又陷入了沉默,應真潇總覺得氣氛怪怪的。
主要是陸雁書怪怪的,但是哪裡怪她又說不上來:說他盯着自己看吧,眼神又很平靜,仿佛隻是尋常的禮貌對視,令她懷疑自己視線的遊移,是自作多情;但是說沒盯着,他又确實一直在看自己。
這正常嗎?陸雁書平時也這麼盯着人看?資本家的視線增壓大法?
應真潇不太自在,沒話找話:“陸總,你身上的香水味道好獨特,方便透露一下品牌嗎?”
這倒不是奉承,應真潇确實覺得陸雁書身上好香,之前在海底她就感覺到了,但那是一種極為淺淡的香氣,很難用香水調性去描述。
不是花香、不是柑橘、不是海水調,非要說的話,應真潇認為那是一種純粹的水的味道,有時像漲水的春溪,有時又像肅殺的秋潭。
水有味道這件事,對人類而言或許聽起來天方夜譚,但對于龍族來說确實如此;不過應真潇現在是人類的身體,她猜應該是陸雁書用的香水比較高級,确實好聞,導緻自己産生了心理幻覺。
“沒用香水。”陸雁書平靜道。
應真潇:“嗯?”
梁博解釋:“應小姐,陸總下午要去市裡參加會議,政府會議一般不使用香水。”
“哦,不是香水啊。”應真潇恍然大悟,點點頭,真情實感地贊美:“果然是一分錢一分貨,味道比我的綠月亮好聞多了,高級!”
陸雁書平靜的目光轉向梁博。
梁博盡職盡責:“陸總,綠月亮是洗衣液品牌的名字。”
陸雁書點點頭,目光又轉了回去。
用後即丢的梁博:……
他想起了女朋友給他看的影視剪輯,太監總管問皇帝a還是b,皇帝什麼反應都沒有,大太監卻心領神會,說選c。
抛開這種不妙的代入感,陸總今天也确實奇怪——準确的說,是進入電梯後才開始變得奇怪的。
一是奇怪的沉默,陸總平時确實沉穩,但那主要體現在不說閑話,該說的話,無論是客套還是指令,都不會不說,在社交場合,偶爾還有一兩句玩笑話,并不需要他揣摩聖心。
其次是視線,陸總平時有這麼愛盯着人看嗎?在梁博印象裡,除了交流時,他很少和人對視,大部分時間隻是看着前方,沉默平靜。
有時,梁博甚至會産生“陸總其實是人工智能,不給指令就不響應”的詭異錯覺。
“叮”的一聲,電梯到達了頂樓。
門一打開,外面整整齊齊地列着兩排人,齊聲道:“歡迎陸總回公司。”
我去,這什麼龍王歸來劇情,應真潇有點想笑,但是憋住了,連忙往角落一躲,把舞台留給龍……啊不,陸總。
親眼目睹她迅捷動作的陸雁書:……
他畢竟訓練有素,遇事沉着冷靜,走出電梯,輕輕擡手,颔首緻意:“多謝。這段時間辛苦諸位了。”
正如工蜂會自發選出新的蜂王,吳青山走後,訓練有素的秘書團也沒有群龍無首,另一位資曆較高的秘書暫時接任了吳青山的崗位,上前彙報近況,以及吳青山被開除的事情。
“來總已經向我通報了。”陸雁書平靜道:“希望各位引以為戒,嚴格遵守集團的保密制度,不要把個人的情緒帶到工作中來。”
秘書們齊聲應是,應真潇趁此機會,溜到隊伍末尾,朝陸雁書比了個OK的手勢。
陸雁書:……
他沉默了一下,不知道是怎麼理解她手勢的,走向辦公室:“大家回去工作吧。梁博,整理好我病休期間的工作事項,半個小時後彙報。”
短暫的歡迎儀式結束,辦公室又恢複了往常的有條不紊。
權力交接絲滑順利,衆人想象中的世界大戰并未爆發,錢佳妮露出松了口氣又隐約失望的表情:“哎。”
怕被波及是真的,可想吃瓜的心也是真的啊。
應真潇欲言又止,隻好幹巴巴地跟着她歎了口氣:“……哎。”
滿朝文武竟無一人知曉實情,她表示遺憾。
陸雁書在集團呆了兩個多小時,連着開了兩場會後,又要出發去市裡開會,臨行前,點了應真潇陪同與會。
倒不是為難新人,而是确實需要她去做分析報告,好在前任身殘志堅,人在醫院躺,提前做好了分析報告和ppt,應真潇去念個稿子就行。
座談會後還有閉門會談,對接的是發改委的曾副主任。
會議開始前,曾副主任的秘書欲言又止,歎了口氣,提點陸雁書:“陸先生,曾副主任最近身體不太好,如果會議有突發情況,請您多擔待。”
陸雁書淡淡應了一句。
很快,曾副主任就走路帶風地進來了,是一位沉穩幹練的女同志:“小陸,身體已經完全恢複了吧?”
“勞您記挂。”陸雁書點點頭:“沒有大礙了。”
曾副主任露出溫和的笑容:“那就好。”
會議進入正題,無所事事的應真潇一邊坐姿端正,露出營業微笑,盡職盡責扮演花瓶,一邊觀察曾副主任,不動聲色。
她幹練務實,說話直指問題核心,意見很有建設性,确實是能力拔群的有為中年,難怪四十五歲的年紀,就能做到這個位置。
但有了秘書起先的話,應真潇還是注意到了一些細微的不對勁。
曾副主任笑容溫和從容,但眉宇間深藏着悲傷和疲憊,頭發應該是匆匆染的,不知是技術沒到位還是染發劑沒幹,外層的黑發裡掩映着灰白的頭發。
會議持續了半個小時,結果還算滿意,曾副主任起身,和陸雁書握手:“那行,今天就先到這裡。相關的文件,我讓秘書整理出來,再和你詳談。”
陸雁書和她握手告辭,一行人一同離開,應真潇落在最後,走到走廊拐角處時,突然聽到秘書驚呼一聲:“主任——”
會議室裡頓時亂作一團,應真潇往後一瞥,發現曾副主任暈倒在地。
下一秒,會議室大門閉合,阻隔了外界的視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