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始終記得,那是一個低矮的山丘,山丘隆起的弧度,就像是一個……小墳包,哈哈,雖然這麼說很讓人絕望,但是我在看到那個山丘的時候,的确是這麼想的。”
“山丘并不高,山丘的後面是連綿的雪山,山路崎岖,我覺得那山上不會有人,唯一的辦法,就是繞過這個山丘,找找另一邊有沒有下去的路。”
“那時候,我們已經走了一天一夜的,我覺得營地的老師應該已經組織搜救我們了,所以我也有點猶豫,不知道該在原地等待還是往前走。”
“我們一天一夜沒有吃飯了,口渴的時候,就吃點雪,但是那個雪很冷,吃下去的時候感覺身體都在發抖,我的手指腳趾已經沒有任何感覺了,我很餓,餓到有點低血糖,小晶的情況比我更糟糕一點,她本來就瘦,迷失了近三十個小時後,她的臉色和雪的白色差不多一個色,我很擔心她,所以,我提出來……我們應該休息一下。”
黑衣男人聽到這裡,微微眯起了眼睛,擡起頭看向了後備箱。
他坐在地上,隻能看到程雪的頭發,他看見後備箱裡的程雪動彈了一下,似乎因為繩子捆得手腳血液不循環,身體也因為長時間保持着蜷縮的姿勢而僵硬得發疼、發麻。
黑衣男人絲毫沒有因此同情程雪,反而感受到了出氣的快感。
看到她備受折磨的樣子,他就感到痛快。
心裡一直以來積壓的惡氣也緩解了不少。
“你們在哪裡休息?”
“山丘下有個山洞,那個小山洞像是狗熊冬眠的地方,我們很幸運,我們找到那個山洞的時候,裡面并沒有熊,隻有一些幹草……我們找到山洞的時候,外面開始下起了暴風雪,我們沒得選擇,隻能暫時在山洞裡避風。”
“你們在那個山洞裡又躲了一天?”
“對,天不遂人願,那天的暴風雪很大,狂風驟雨一樣,外面是白花花的一片,可見度很低,我們隻能躲在山洞裡先不出去,我有一種感覺……一旦離開山洞,我們會因為迷路死在雪天裡。”
程雪沉默了一下,歎了口氣。
“繼續說。”
黑衣男人勒令着,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
“……後來,在山洞裡我嘗試着鑽木取火,但是我畢竟隻是在書上看過這個詞,真正實踐起來還是太難了……山洞裡隻有幹草,沒有木頭,我們倆就坐在幹草堆上,在牆上畫畫。”
“畫畫?”
“嗯,剛開始小晶在哭,她覺得我們要死在這裡了,她很愧疚,很後悔,說自己不應該出來的……我不知道怎麼安慰她,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渾身發軟,嗓子也沒有力氣,我就拿着一個小石頭,開始在牆壁上畫畫。”
程雪微微一頓,繼續說下去。
“小晶看我在畫畫,慢慢地,就不哭了,她全神貫注地看着我畫畫,最後,她也拿着一個石頭,開始刻畫她想畫的東西,我們就這麼在山洞裡過了一天,等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外面的暴風雪已經停了。”
“小晶就躺我在旁邊,我還以為她睡着了,可是……可是無論我怎麼叫她,她都不醒,她的身體全冷了,就這麼僵硬地縮在那裡,就像是一個小蝦米……”
程雪哽咽着聲音繼續說道。
“那時候我才知道,原來死神這麼容易就會奪走一個人的生命,我們都不過是死神的玩具罷了,他就喜歡玩弄我們,喜歡看我們垂死掙紮,最後又絕望地死去,這就是死亡,每個人都将平等地接受死亡的降臨……”
黑衣男人聽到這裡,粗暴地打斷了她:“胡說!她不會就這樣死掉的!”
“是真的。”程雪哀傷地說,“那時候我們都隻是十歲出頭的孩子,你知道的,孩子的身體素質和大人是不一樣的,再加上兩天兩夜的迷路,我們倆都已經絕望了,不要說她,就算是我,也感覺撐不下去了。”
“你……”
“你知道和一個屍體待在一個山洞裡是什麼感覺嗎?這孩子,幾個小時之前,還和我一起畫畫,我們在牆壁上畫上了我們的家,畫了我們的喜歡的動物,畫了我們想吃的東西……但是一覺醒來,她就已經是屍體了,不管我怎麼喊她,都沒有動靜……她死了,死在了那個小山洞裡,死在沒有人知道的時候,那個小山丘就像是一個墳包,我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感覺這将是我們的葬身之處……”
聽到這裡,黑衣男人猛地站起來,他目光灼灼地盯着躺在後備箱的小雪,眼裡閃爍怒火,熊熊怒火像是想要将她燒死!
程雪咽了口唾沫,露出了一抹癫狂的笑:“後來,我自己又在山洞裡等了兩天,在第五天的時候,我穿着紅色的羽絨服離開了那個山洞,我自己走了很久很久,終于,在暈過去之前,找到了前來搜救的老師們……一個本地人帶着營地的老師來找我們,這五天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多虧了他們,我才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