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節氣眨眼已過,今年冬暖,天邊雖未飄雪,但人談話之間飄出的白氣在蕭瑟初冬裡已經無處可遁。
今日是與淮安商幫定好的交易之日,赤紅霄集結好了手下的弟子,在沈宅裡待到臨近酉時,一行人才打算動身去後關渡口。
王好好今日一早便出門看診去了,當下并未回來。赤紅霄在出發去後關渡口時,還往沈婳伊的手中塞了個手爐,仔細地往她身上披了件鬥篷。
“天色不早了,入夜風大,夫人今晚可别凍着。”
“又沒下雪,哪兒那麼冷,我不需要這個。”
赤紅霄見沈婳伊又想把手爐遞回給她,忙笑着推拒道:“你需要這個,你平常就怕冷的。”
一行人趁着天色尚未昏暗之前,坐着馬車匆匆趕往了後關渡口。
後關渡口那兒淮安商幫的商船建造得本就不小,在一衆漁船裡很是顯眼。商船上的夥計很早便點亮了船上的各色燈盞。
那些燈盞打造得精細巧妙,燈光投射出燈紙上各樣圖案花紋的同時,還把周遭船體的模樣照了個透。但見船艙建造得可算是雕梁畫棟,在燈火中恍若被鍍了層金漆,在寒夜中明亮惹眼。
那商船把富貴二字明晃晃地打造在了外頭,讓人一看便知其價格不菲。赤紅霄抱緊了懷中的畫匣,感覺自己還是不能琢磨透,這一幅老舊普通的字畫居然可與那樣多的商船等價。
一行人沒一會兒便上了商船,船上的夥計把他們領去了待客的主艙室。
主艙室内的精緻程度不遜外頭。淮安商幫的李幫主在其間早備好了菜肴,正酌着小酒對着一旁奏樂的樂姬半垂眼眸,一副陶醉于曲樂中的姿态。
“李幫主今夜真是好雅興啊。”沈婳伊最先打破了這個氛圍。
李幫主見她們來了,趕忙客套地請她們入了座,口中還對着那樂聲感慨道:“還是差了些,這彈曲的功夫若要趕上京城那兒的樂伎,還得多下幾年功夫。”
沈婳伊莞爾一笑:“曲藝再差,也不妨礙李幫主凝神聽了那樣久,想來是秀色可餐了吧。”
李幫主順着這話頭笑道:“這是我舊友府上的樂女。此番我來大沽,他見我實在喜歡,這才忍痛割愛允了她做我的愛姬。今天剛領來,難免稀罕了些。反正李某談事向來不愛無樂,便讓愛姬前來獻醜了。”
艙室内一身绫羅的樂伎仍在專心撥弄琴弦。許是因為成了李幫主的姬妾,身份有了轉換,今夜見外客時才客套地戴起了面紗。
沈婳伊看後沒有多言,直接從赤紅霄懷中接過畫匣置于案上,開口對李幫主說道:“《瑞雪白梅圖》就在此處了,李幫主不如找人驗上一驗,若無問題,今晚可就按規矩成交了。”
“這是自然,王先生。”
李幫主喚了一聲,在一旁端坐着的一位儒生打扮的人湊上前來。他對着那展開的畫卷仔細觀賞了半盞茶的功夫,對李幫主也說了許多辨别字畫真僞的套話,最終才敲定下來:
“這确乎是前朝書畫大家文之仇的真迹,保存得也極為完好,價值連城。”
畢竟是珍貴字畫,李幫主也舍不得任其攤開太久,生怕破損。衆人趕忙收好字畫,畫匣不過剛合上,就見外頭傳來了刀劍打鬥的聲音,還伴有船上夥計的驚叫哀嚎之聲。
“你們是什麼人!”
“有刺客!”
赤紅霄眼疾手快,察覺到變動後最先抱起畫匣護住了那字畫,對身後的李星河高喊道:“護住夫人!”
赤紅霄正欲繞到屏風後打開密道時,外頭動亂不休,内裡也緊跟着憂患起來。挨在一旁負責暖酒點炭的小厮忽然摘下氈帽,從角落裡摸出了佩刀。
他距離密道的位置本就比赤紅霄近,搶先一步便攔在了那密道口對赤紅霄放話道:“這千機鎖的密碼我們二當家早就請人換過了,你們湊上前去也無用!”
赤紅霄聽見“二當家”這幾個字,便猜到了他們的身份。外頭青刀門的弟子很快也沖進了主艙室。
李幫主萬沒想到今夜會生此變故,忙帶着愛姬躲在劍虹門弟子身後顫聲道:
“我可什麼都不知道啊!你們要打要殺,要奪那字畫随你們奪去!放過我和我愛姬,我們不是武林人士,随意殺了我們,你們是要惹上麻煩的!”
劍虹門大部分弟子都是初入武籍沒多久的普通百姓,習武的日子本就不長,哪怕習武的筋骨再好,但冒然與青刀門的弟子對峙,能護己身都不易,更遑論要護人。
而整個劍虹門功夫最能打的隻有赤紅霄,青刀門的大部分弟子本都見過她的長相。因此沖進主艙室後,他們大多都圍在了赤紅霄周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