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隻得揩了揩眼淚,帶着一衆宮人退下了。赤紅霄畢竟是同沈婳伊一道的,便依舊候在一旁看着床榻處的他們。
“出什麼事了殿下,陛下怎麼突然下那樣重的手……”沈婳伊一臉擔憂地看着他。
太子的嘴角似有苦笑的弧度,他并未詳細解釋,沈婳伊在依稀中也猜到了端倪:
“難道是因為涉及到了成王的舊事嗎?可好端端的,殿下也不至于會在宮宴上提這個吧。莫非是端王使的絆子?他想在回封地之前……”
“他有這番舉動也不奇怪,在本宮意料之中。”太子半垂着眼眸,說話都有氣無力。
沈婳伊難過道:“是卑職之前疏漏了,未曾料到端王居然還能留有後手。”
“不怪你,畢竟他挂心三弟是假,我挂心三弟是真。假事還需算計,真事找來容易,防不住的。”
“那殿下今晚有什麼事情要交代給卑職呢。”
“沒什麼大事,沒什麼……”太子的聲音微弱到幾乎難以捕捉。
“是我疼糊塗了,居然說起有事要交代。我知道你最近去過大沽,大沽沿海,我隻想聽你說說大沽的海景……”
沈婳伊微微一怔。太子顯然是疼得打緊,虛弱中甚至都不自稱本宮了。她知曉他愛聽人講這些山河秀色,講得也額外細緻。
“……其實那些大江大海許多時候瞧來都是暗灰色的,也算不上清澈。秋末臨冬時,山的顔色也暗淡了,連着那廣闊的水面,滿是蕭瑟。
卑職以為這一回去大沽并無什麼好景緻看,但某日卻見日頭正好,海面上浮光躍金。
那金躍動時有水的潤色,看在眼中很是柔和,滿眼皆是,再巧妙的畫匠也畫不出那樣的活水來……”
沈婳伊靜靜講述的同時,赤紅霄在一旁也聽得入迷起來。她沒料到她看後就忘的那些山水,在沈婳伊眼中竟能被描述得那般動人。
她能有無數巧妙的詞句來描繪美好,聽得太子的心神也放松了下來,他因疼痛而緊鎖的眉頭也舒展開了。
沈婳伊講完後,見太子合眼欲睡,也猜到他累得開始困乏。她起身準備悄悄告退時,太子似乎還有意識。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伸手示意。他什麼也沒動彈,隻是動了動放在床邊的手指。
沈婳伊并沒留意他這樣的小動作,但候在一旁的赤紅霄卻觀察得很是敏銳。
她心裡無由地覺得不大對勁,跟着沈婳伊回到房裡後還在疑神疑鬼道:“夫人,那太子怪怪的,他是怪人吧。”
“什麼怪人啊。”
赤紅霄突然詞窮:“他……他都傷成那樣了,還聽人講什麼山川風景啊。都要睡了,但是還在動手指,他這手指也動得怪怪的。”
沈婳伊被她這番捕風捉影的話逗得噗嗤一笑:“動一動手指怎麼了,他又不是死人,還能渾身不動的嗎?”
“反正作為皇子,我感覺他怪怪的!我說不上來,反正就是怪!他是怪人,我們要離他遠點……”赤紅霄自己也覺得說出的話沒有根據,她的忐忑也尋不到由頭。
她糾結了一番終究選擇了放棄,入睡時也把沈婳伊摟在懷中,口中嘟囔着:“夫人是我的,是我的糖……”
沈婳伊大晚上突然被這樣折騰一遭也覺得渾身疲累,她依偎在赤紅霄懷中,口中同樣念叨着:“紅霄也是我的,是我所愛……”
——
二人隔天便出宮告辭了。
赤紅霄明白自己不屬于宮城那樣的地方,宮城裡的一切雖然繁華,但總像是大夢一場,而街頭那些普通的吆喝和煙火氣,反倒讓她有種親切熟悉的安穩感。
二人出了宮城後,先去了明時坊新開的裁縫鋪打點生意。新店開張多有折扣,眼下折扣期未過,附近的百姓為圖這優惠便意,把鋪子的待客處擠得很是擁堵。
“這次正好從宮裡拿了上好的料子,我給你挑了兩匹,讓明裁鋪的師傅們給你趕兩件冬衣出來,這樣過年就能有新衣服穿了。”
沈婳伊說這番話時很是喜悅,眼下離過年雖然還差一個月,可普通的百姓家早就開始為春節籌備了。
“今年春節總算不用過苦日子了,這段時日我把商鋪和樂坊的事好好打理打理,年後就該親自去忙活商幫的事了,還有你門派擴招的事。”
“夫人不愧是滿腦子裝正事的人,年前也是我們武館走镖的好時節呢,為妻還得多栽培挑選下新進的弟子。年前是大忙的時候,待除夕時我同夫人好好聚吧。”
赤紅霄見沈婳伊有一堆事想忙,心裡也坦然了很多。
這陣子她同她曆經了許多起伏不定的事,也是時候該抽出空去處理門派之事了。
沈婳伊的商幫有意想與她綁在一處,她的生意但凡做大,她門派的規模也得擴大些,才能接得起她商幫裡的單子。
赤紅霄之前忙于立足,在江湖上多少又得忌憚着青刀門的勢力,因此門派發展得很是局限。現如今兩樣事情已不足為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