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來了,波特?”馬爾福大叫道,他和克拉布、高爾都站在隊伍裡。“害怕遇到攝魂怪嗎?”
哈利不理睬他,獨自走上大理石樓梯,穿過沒有人走動的走廊,回到格蘭芬多塔樓。
“口令?”那胖夫人問道,她剛從小睡中醒來。
“吉星高照。”哈利無精打采地說。
肖像畫打開了,他從洞裡爬進去,進了公共休息室。那裡滿是一二年級的學生,都在談笑,有幾個大一點的學生顯然去過很多次霍格莫德,對那裡已經沒有新鮮的感覺了。
“哈利!哈利!你好,哈利!”這是科林·克裡維,二年級學生,極其敬佩哈利,凡有和哈利說話的機會,他從不放過。“你不去霍格莫德,是嗎,哈利?為什麼不去啊?嘿——”
科林急切地四處環顧着他的同學,“你願意的話,來和我們坐在一起,好嗎?”
“哦——不,謝謝,科林。”哈利說,他不想讓一大堆人眼巴巴地看着他額頭上的傷疤。
“我—— 我必須到圖書館去,必須到那裡去完成作業。” 這樣說了之後,他别無選擇,隻能向後轉。又從肖像畫上的洞裡出去了。
“幹嘛老把我叫醒?”他走開以後,胖夫人追着他的背影叫道。哈利無精打采地走向圖書館,但在半路上改變了主意:他不想幹正經事。
他回過身來,迎面遇到了費爾奇,他顯然剛送走去霍格莫德的最後一批人。
“你在幹嗎?”費爾奇懷疑地問。
“沒幹嘛。”哈利老實說。
“沒幹嘛!”費爾奇往地上唾了一口,他的下巴令人不愉快地抖動着。“說得倒像真的似的!你一個人在這裡偷偷摸摸地走着,你怎麼沒跟你那些讨厭的朋友在一起,現在正在霍格莫德買臭彈和打嗝粉,還有飛鳴蟲呢?”
哈利聳了聳肩。
“好吧,回到你該去的公共休息室去!”費爾奇厲聲說,他站在那裡瞪着哈利,直到哈利走得看不見了為止。
但是哈利沒有回到公共休息室去;他登上一道摟梯,迷迷糊糊地想着,是不是該到貓頭鷹栖息、出沒的地方去看看海德薇,于是他沿着另外一條走廊走去,這時,一個房間裡有人招呼他:“哈利?”
哈利回身看是誰,隻見是盧平教授,正在他辦公室的門口四處張望。
“你在幹什麼?”盧平問,口氣和費爾奇完全不同,“羅恩和赫敏呢?”
“霍格莫德。”哈利說,盡量說得很随意。
“啊。”盧平說。他對哈利看了一會兒。“你為什麼不進來呢?我剛剛收到為我們的下一課準備的格林迪洛。”
“什麼東西?”哈利問。
他跟随盧平進了辦公室。辦公室角落裡放着一個很大的水箱,一個長着尖尖的小角、病恹恹的綠色家夥把臉緊貼在玻璃上,它做着鬼臉,不斷伸曲着細長的爪子。
“水怪,”盧平說,若有所思地看着格林迪洛,“我們對付它應該不會有多大困難,畢竟我們有過卡巴了。秘訣在于破壞它的緊握。你注意到那長得不正常的爪子了嗎?強壯,但是脆弱。”
那格林迪洛龇出綠色的牙齒,然後把自己埋在水箱角落裡的一團亂糟糟的水草裡了。
“喝杯茶嗎?”盧平說,四處找着水壺,“我方才正在想着泡一杯呢。”
“好的。”哈利尴尬地說。
盧平用魔杖輕敲水壺,壺嘴便突然噴出一股蒸氣來。
“坐下。”盧平說,揭開垃圾桶的蓋子,“我隻有袋泡茶,恐怕——不過我敢說你對茶葉已經覺得夠煩了吧?”
哈利看着他。盧平的眼睛閃閃發光。
“您怎麼知道這件事的?”哈利問道。
“麥格教授告訴我的。”盧平說,遞給哈利一杯茶,茶杯上有一個缺口。“你不害怕吧,害怕嗎?”
“不。”哈利說。
有那麼一會兒工夫,他想告訴盧平,他在木蘭花新月街看見那條狗的事,但後來又決定不說了。他不想讓盧平認為他是懦夫,特别是盧平已經認為他不能對付博格持了。
哈利心裡想的可能有一部分在臉上顯露出來了,因為盧平說:“你在擔心什麼事嗎,哈利?”
“沒有。”哈利說了個謊。他喝了一點茶,看着那格林迪洛對他揮舞着一隻拳頭。
“有,”他突然說,把茶放在了盧平的桌子上,“您還記得我們對付博格特的那天的事嗎?”
“記得。”盧平慢慢地說。
“您為什麼不讓我和博格特搏鬥呢?”
盧平揚起了眉毛。
“我原來以為這原因是明擺着的,哈利。”他說,聲音裡透着驚訝。
哈利原來以為盧平不會承認這件事,因此也大吃一驚。
“為什麼?”他又問。
“好吧,”盧平說,眉頭略略皺着,“我假定如果搏格特面對着你,就會以伏地魔的形象出現的。”
哈利瞪眼。不但這樣的回答是他不曾料到的,而且盧平說出了伏地魔的名字。哈利知道的唯一一個曾大聲說出這個名字的人(哈利自己除外)是鄧布利多教授。
“顯然,我錯了。”盧平說,仍然對哈利皺着眉頭,“但是我認為,伏地魔在□□休息室裡現形不是好主意。我想大家會被吓得要命的。”
“我首先想到的的确是伏地魔,”哈利誠實地說,“但是,然後我——我想起了那些攝魂怪。”
“我明白了,”盧平沉思着說,“唔,唔,我有印象。”
哈利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盧平對此微微一笑。“這說明你最怕的東西是——恐懼。很聰明,哈利。”
對這句活,哈利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隻得去喝茶。
“那你一直在想我不相信你能夠鬥得過博格特?”盧平精明地問。
“唔...是的。”哈利說,他突然感到高興了許多。“盧平教授,您知道那攝魂怪——”
有人在門上敲了一下,哈利的話被打斷了。
“進來。”盧平大聲說。
門開了,斯内普走了進來。他手上拿着一個高腳杯,微微冒着熱氣,看見哈利,他停住腳步,黑眼睛眯了起來。
“啊,西弗勒斯,”盧平微笑着說,“多謝。把它放在書桌上好嗎?”
斯内普把還冒着熱氣的杯子放下來,他的目光在哈利和盧平之間來回移動。
“我正在讓哈利看我的格林迪洛。”盧平指着那水箱高興地說。
“令人着迷。”斯内普說,卻并沒有往那裡看,“你應該直接喝下去,盧平。”
“是,是,我會喝的。”盧平說。
“我做了滿滿一鍋呢,”斯内普說,“要是你還要的話。”
“明天我很可能還要喝一點。多謝,西弗勒斯。”
“别客氣。”斯内普說,但他眼睛裡有一種神色,是哈利不樂意看到的。
斯内普退出房間的時候,臉上沒有微笑,還一副有所戒備的樣子。
哈利好奇地看着那個高腳杯,盧平微笑着。
“斯内普教授好心為我調制了一服藥劑,”他說,“我對調制藥劑一直不大在行,而這一服又特别複雜。”
他拿起高腳杯,聞了聞。
“可惜不能放糖。”他又加了一句,啜飲了一口,發起抖來。
“為什麼——”哈利張口問。盧平看看他,回答了這個沒有問完的問題。
“我一直覺得不大好,”他說,“隻有這服藥才能起到作用。我很幸運,能和斯内普教授一塊兒工作:能夠調制這種藥劑的巫師實在不多。”
他又喝了一口,哈利恨不得從他手裡奪下這隻高腳杯。
“斯内普教授對黑魔法很感興趣呢。”他脫口而出。
“是嗎?”盧平說,對這句話好像不大感興趣,随即又喝了一大口。
“有人認為——”哈利猶疑了一下,然後不顧一切地說下去,“有人認為他特别想教黑魔法防禦術,為了得到這個職位不惜代價。”盧平一口喝幹了藥,做了個鬼臉。
“真難喝。”他說,“好啦,哈利。我還是回去工作的好。晚宴時侯再見。”
“好吧。”哈利說,把他的空茶杯放下了。那隻已經喝空的高腳杯還在緩緩地冒着氣。
“看,”羅恩說,“我們帶給你這麼多糖果,再多就帶不了了。”
一大捧糖果暴雨似的落到哈利膝上。
這是薄暮時分,羅恩和赫敏剛剛在公共休息室露面。他們的臉已被冷風吹成粉紅色,看上去好像是痛痛快快地玩了一陣子。
“多謝,”哈利說,撿起一袋小巧的胡椒小頑童,“霍格莫德怎麼樣?你們都去了哪些地方?”
聽聽就知道了——什麼地方都去了。德維斯和班斯、魔法設備店、佐科笑話店,還去了供應泛泡沫的黃油啤酒的三把掃帚,以及别的許多地方。
“那郵局,哈利!大約有二百隻貓頭鷹,都坐在架子上,都有顔色代碼,就看你的信需要走多快了!”
“蜂蜜公爵有一種新的牛奶軟糖,他們在分發免費的樣品呢,這裡有一點,你看——”
“我們認為我們看到了一個吃人妖魔,真的,三把掃帚那裡各種各樣的都有——”
“真想給你帶些黃油啤酒,真能讓你暖和起來——”
“你在學校做了些什麼?”赫敏問道,很焦急的樣子,“做完什麼作業了嗎?”
“沒有,”哈利說,“盧平在他的辦公室裡給我沏了一杯茶。接下來斯内普進來了...”
他把有關那隻高腳杯的事全部告訴了他們。羅恩的嘴張得大大的。
“盧平喝了嗎?”他喘氣,“他瘋了?”
赫敏看了一下表。“我們還是下樓吧,要知道,再有五分鐘,晚宴就開始了...”
他們急急忙忙地穿過肖像畫上的洞,加入到人群中去了,一路上還在說着斯内普。
“不過要是他——你們知道——”赫敏放低了聲音,一面緊張地四處張望,“如果他在設法——毒死盧平——他不會當着哈利的面這樣做的。”
“對,可能是這樣。”哈利說,這時他們已經走到前廳,正在穿行進入禮堂。禮堂裡挂着成百上千隻南瓜燈,還有一群振翼飛舞的蝙蝠和許多噴吐火焰的橘色飄帶,它們在天花闆下面懶洋洋地飄蕩,像是燦爛的水蛇。
食物是精美的;就連赫敏和羅恩這樣吃蜂蜜公爵的糖果,吃得肚子快要爆裂的人,也每樣食物都要了第二份。
哈利一直偷眼看着□□席。盧平教授看上去很高興,而且像平時一樣正常:他正在和小個子魔咒教師,弗立維教授活躍地談話。哈利順着桌子往下看,一直看到斯内普坐的地方。是他的想象,還是斯内普瞥盧平的眼光比起平時來不大正常呢?
晚宴以霍格沃茨的幽靈提供的文娛節目作為結束。幽靈們從牆上和桌子上突然出現,來作一種列隊滑行。格蘭芬多的差點無頭的尼克,也成功地重現了他當年被殺頭的情況。
這個晚上過得真愉快,哈利的情緒很好,馬爾福在大家離開禮堂時在人群中高聲叫道:“攝魂怪向你緻意,哈利!”就連這樣,也沒有掃他的興。
哈利、羅恩和赫敏跟随格蘭芬多的其他人,沿着通常的路線一起去到格蘭芬多塔樓。但是等他們走到胖夫人肖像面前時,卻發現走廊裡擠了許多人。
“大家為什麼都不進去呢?”羅恩好奇地說。
哈利越過人頭向前看去。那張肖像畫好像是關閉着的。
“請讓我過去。”珀西的聲音,他從人群中神氣地走出來。“幹嗎堵在這兒啊?你們大家總不見得都忘了口令吧——對不起,我是男生學生會主席——”
人群靜了下來,是從最前面開始安靜下來的,所以這就像一陣寒流在走廊裡散布開來一樣。他們聽到珀西說話,聲音突然變得尖利起來:“誰去請一下鄧布利多教授。快!”
人們都回過頭來,站在最後的人踮起了腳。
“出什麼事啦?”金妮說,她剛到。
過了一會兒,鄧布利多教授到了,他急忙走向那幅肖像畫。格蘭芬多院的學生都擠在一起讓他過去,哈利、羅恩和赫敏靠得更緊了一些,想看清楚麻煩出在哪裡。
“哦,天哪——”赫敏驚叫,抓緊了哈利的手臂。那胖夫人已經從肖像畫上消失了,肖像畫遭到了惡意破壞,帆布小片在地上到處都是,大塊畫布則被完全從畫框上撕走了。
鄧布利多對被損壞的畫迅速地看了一眼。“麥格教授,請馬上到費爾奇那裡去,告訴他在城堡裡每幅畫上尋找那位胖夫人。”
“你會走運的!”一個嘶啞的聲音說。那是捉弄人的皮皮鬼,他在人群的頭頂上跳着,很高興的樣子,看到破壞和憂愁的景象,他向來如此。
“你這是什麼意思,皮皮鬼?”鄧布利多鎮靜地問道。皮皮鬼的笑容消退了一點:他不敢嘲笑鄧布利多。他轉而采取了一種油滑的腔調,聽起來倒比那嘶啞的聲音要好些。
“不好意思,校長先生。不想被人看見:她被弄得一塌糊塗了。看見她跑過五樓那張風景畫,先生,躲在樹木中間,哭着說了些什麼可怕的事情。”他高興地說。“可憐的東西。”他加了一句,卻全無可憐别人的意思。
“她說了是誰幹的嗎?”鄧布利多安靜地問。
“哦,說了,教授頭子。”皮皮鬼說,神氣得像是懷中抱着一枚大炸彈似的。
“她不讓他進去,他非常惱火,你明白。”皮皮鬼在空中翻跟鬥,從他自己的雙腿中間對鄧布利多咧着嘴笑。
“他脾氣可真壞,這個小天狼星,布萊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