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曉之際,鳥兒初鳴。
“啯啯啯——”
街道上陸陸續續出現了趕集的行人,易居安和黎塵鳴兩人順着地道繼續向前,灰頭土臉地從地下爬出來。
“這地道居然能直通這燕春樓。黎将軍身為京城衛尉,可知此事啊?”易居安渾身不得勁,扯着領口側頭聞,兩人身上味大,她無法不懷念熱水的撫慰。
“閉嘴。”
黎塵鳴沒回答,卻一把捂住她的嘴。
易居安“嗚嗚”兩聲——
“貨到了,就放在這,有人看到嗎?”
“回龜公,您放心,沒有。”
“呐,賞你的。”
隻聽一陣錢袋子裡碎銀丁零當啷的響聲在這間看起來像是倉庫的地方響起,易居安輕輕拍了拍黎塵鳴的手背,示意他放手。
兩人躲在一足有半人高、蓋着巨大黑布的箱子後面,探頭而望——
隻見門口站着兩人,其中一人頭戴一頂破舊小氈帽,氈緣些微磨損,帽身沾滿灰塵。氈帽因長久未清洗而泛着灰黑色。帽頂微陷,露出幾縷雜亂的頭發,油膩膩地貼在額頭上。下巴處稀稀拉拉地長着幾縷山羊胡,還夾雜着一些碎末殘渣。手中握着一小袋零錢,似乎還舍不得交給人家。
身旁較為矮小的車夫,身着粗布短衫,質地粗糙,領口大咧咧敞開,露出裡面同樣破舊的汗巾。衣服上補丁摞補丁,顔色不一,活像塊破布地圖。
“你把事辦好,大人會賞的。我告訴你,我可是見過那自在門的吳禮将軍的,到時候,我給上面的美言幾句,說不定能給你家小子挑一個童養媳!夜裡子時,記得把外面這箱貨品運走。”話畢,山羊胡龜公下巴一擡,腳尖向外,背着手走了。
“哎!哎!”那車夫殷勤地點頭應聲。
待龜公走遠後,遂啐了一口:“誰信呐!人吳将軍可是監國的手下,看得上你這種人?”
二人陸續離開,易居安兩人才直起腰走出來。
易居安用食指敲敲身邊的箱子,此箱高約人身三分之二,寬度不足一手掌之餘,厚度卻驚人,每一寸都由堅固的熟鐵鍛造而成,表面經過數次淬火,呈現出深沉的鐵灰色,顯得厚重而冷峻。
隔着黑布,刺骨的寒意順着她的指尖蔓延上心頭。
“是鐵。”
黎塵鳴:“他們口中的貨物會是什麼呢?”
她們微微掀起一塊布,隻見箱體四角鋒利棱角分明,猶如猛獸獠牙,整個箱面沒有多餘的裝飾,僅有的幾道深深淺淺的劃痕,還有幾個半掌大小的圓形孔洞,黑漆漆的,根本看不清内裡的構造。
箱門中央是一把銅鎖,黎塵鳴正想用劍一把劈開,易居安卻拉住了他的手臂:
“哎哎,别動别動!”
黎塵鳴不解,忸怩地拉開她的手:“何意?”
易居安摸着下巴仔細端詳:“奇技淫巧啊!這外觀看似普通銅質包裹,實際上内藏玄機。鎖芯錯綜複雜,由數十個精密零件組成,其中不乏彈簧、齒輪等精巧結構,若是貿然觸碰,恐有暗器,拿了你小命你都不知道呢!”
“看來要找到密碼才能打開了。”
“但恐怕我們沒時間了,先找到那苗疆人再說。待到子時,再看看這些人運的什麼東西。”
黎塵鳴:“混進去?”
易居安踮起腳搭住他的肩:“先換身衣服,省得被當做乞丐打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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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光正好,日頭正曬。
瑩玉在後院哼哧哼哧地用力踩着木盆裡,帶着血色的床單。
她累得喘氣,用力向上一甩床單,水滴濺上了天:“有朝一日,我再也、不要、幹這些、雜活了!”
“你想不想出去?”
“當然……!你是誰?”瑩玉冷不丁擡頭一看,樹上倒挂着一個少年,看起來大不了她幾歲,膝窩卡在樹枝上,雙手抱胸看着她。
易居安晃着半挂在空中的身子:“看你這豆芽兒搬的身子,想必還未挂衣吧!我家公子可有本事,我問你幾個問題,若你答好了,我家公子必贖你出去。可好啊?”
“贖我?恐怕你連自己都保不了!怕不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窩!我自個兒會掙錢!我可不想被……”她咕哝着拍拍自己身側的一個小虎頭包,裡面的零錢丁零當啷地響。
“被怎樣?别急呀,”易居安跳下來,“小妹妹不如先聽聽。”
“行,不過,我還有一個條件,帶上我姐。”
“沒問題。”
少女歪着頭,慧眼如炬:“問吧。”
“這兩日可有外鄉人來住店?”
“燕春樓可是京城第一大青樓,達官顯貴,文人騷客,絡繹不絕,來的人這麼多,我哪記得住!”
易居安好脾氣地笑笑,從懷裡拿出來一個小像:“這人,見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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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