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人意料地好吃。
蕭貞觀忍不住将十包都淺嘗了一遍,再開口時的誇贊已全然是出自真心,“姜娘子這雙手可真是巧手,肉脯嘛,朕往日裡也吃過,可都沒姜娘子做得好吃,不知姜娘子做的與宮中有何不同?”
“臣女并未吃過宮中的肉脯,所以陛下的話臣女回答不了,不過臣女鬥膽猜測,陛下覺得好吃,大約并非因為臣女的手法遠勝過宮中,恰恰是因為臣女所做的吃食不如宮中精緻,令陛下覺得新鮮。”
蕭貞觀又揀了一片放入口中,條脯和片脯都好吃,隻是她更喜歡片脯,條脯有嚼勁,但是同片脯比起來,有些硬了。
“姜娘子謙虛,”蕭貞觀随手拿起一旁的茶正欲飲,想起姜見黎來她這兒數次,頻頻示好,她卻連一次茶水都未賞過,便道,“姜娘子說了這會兒話,想是口渴,青菡,去給姜娘子也倒上一杯,讓姜娘子也嘗嘗勤政殿的茶,看看同王府的茶比起來,哪個好喝?”
“臣女謝陛下賞。”姜見黎從海棠杌上起身謝恩。
姜見黎心中琢磨着,蕭貞觀對她的态度倒是轉變得快,就是不知這轉變是一時興起,還是能長久些,日後都能與她和平相處。
想到此,她笑問蕭貞觀,“陛下每種都嘗了兩回,不知可嘗出了這五味脯是哪五味?”
蕭貞觀正頭疼,不知還能同姜見黎聊些什麼,若是太殷勤,顯得她這個皇帝過于卑躬屈膝,若是太冷淡,她又會心虛,姜見黎主動給她尋了個話頭,于是她順勢點了點距離自己最近的一包片脯,猜測道,“這是牛肉制成?”
“不錯。”
蕭貞觀的指尖往左邊繞了一點,“這是羊肉制成?”
姜見黎含笑點頭。
“這是豬肉?”蕭貞觀指着另一包猜測道。
“陛下味覺敏銳,所猜測的都十分準确。”姜見黎笑意更甚。
蕭貞觀轉而指着距離自己最遠的那包,“這是獐肉?”
“還剩下一種,陛下認為,最後一味是什麼肉?”
“這是……”蕭貞觀頓住了,“這是……”
這是什麼肉?她好像沒吃過啊。
“陛下要不要再嘗一嘗?”姜見黎傾身蠱惑,笑意比方才更顯露幾分。
蕭貞觀從未見過姜見黎當着她的面笑得如此燦然熱烈,不免呆愣了一瞬,右手不受控制地伸向那包片脯,執起一片含入口中。
略帶酥脆的片脯在她口中變軟,随之而來的甜香更加濃烈,不知怎麼的,濃的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模糊之中,她瞧見姜見黎的笑意似乎變得更深了些。
姜見黎笑起來,竟然如此好看,比江甯郡主親手做的纏花牡丹,還要好看。
一會兒她回去時,要不要将那兩株落地纏花牡丹賜給她?
“陛下,是什麼?猜到了嗎?”
蕭貞觀搖了搖頭,遲鈍地咽下了那片肉脯,“朕,朕猜不出……”
“陛下再猜猜,陛下這麼聰慧,一定猜得到的。”姜見黎右手食指與中指交替點在左手掌心,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不是尋常的肉食。”姜見黎好整以暇地看着蕭貞觀,“怪珍貴的。”
蕭貞觀頓時坐直了身子。
怪了,方才姜見黎也是這麼笑,可是為何覺得她有些不同了,此刻的笑分明透露着怪異,以及,挑釁?
見蕭貞觀上了道,入了套,姜見黎緩緩擡起自己的手,輕輕點在額角偏後的地方。
臉上還是那副笑,卻像套了個面具,恰到好處的平靜笑容下藏着一股呼之欲出的怒氣,令人不寒而栗。
蕭貞觀身子後移,下意識往遠離姜見黎的方向偏。
“陛下想起來了嗎?”姜見黎一點一點點在額角的手停頓住,刹那間,臉上的笑意消失的幹幹淨淨。
難道是?
蕭貞觀想到了一種可能,死命地握緊拳頭以抑制從心底不斷上湧的膽寒與惡心。
姜見黎怎麼敢?
她怎麼敢将她賞賜給她的馬制成肉脯送還給她?!
姜見黎留神蕭貞觀的臉色,待蕭貞觀的臉色難看到極點,她才詫然一笑,殿内僵持的氣氛陡然一松。
“是鹿肉。”姜見黎幽幽歎氣,不無可惜道,“臣女覺得鹿肉味美,可是鹿肉燥熱,故而臣女不敢多做,隻給陛下帶了幾片,陛下嘗個鮮便好。”
蕭貞觀沒吃過鹿肉,也沒吃過馬肉,所以她嘗不出來。
姜見黎說完,佯裝看了看窗外,用充滿歉意的口吻道,“臣女打擾陛下許久,該離開了,陛下,臣女告退。”
說完,也不管蕭貞觀是何反應,氣定神閑地離開了勤政殿。
“陛,陛下……”青菡小心翼翼地從蕭貞觀手中摳出半片肉脯,硬着頭皮問,“陛下,這些肉脯,還,還留嗎?”
“留?”蕭貞觀怒笑不已,“留什麼留,都給朕扔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