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主簿站了一會兒便感覺到手腳發冷,暗自打了個哆嗦,揮了揮手道,“以後這裡就歸你管理了,有不明白的盡管來問我就是。”
姜見黎眼下就有個問題,“那請問主簿,這裡的地,下官可以随意處置嗎?”
放在從前是不行的,但現在的這裡同荒園無異,何況姜見黎就是個十幾歲的小娘子,再怎麼折騰也不會折騰上天,不如随她折騰去,還能賣攝政王個好,于是點頭道,“注意安全,其餘都好說。”
有了這句話,姜見黎就安心了。
萬主簿縮着手往回走,走了幾步發覺姜見黎并未跟上,轉頭一看,姜見黎還站在田壟上,落下的雪在她的肩上覆了薄薄一層,生怕人來的第一日就給凍壞,急忙開口,“姜園監,雪下大了,有什麼事等雪停了再說吧!”
“是。”姜見黎轉過身來,跟随萬主簿出了萬作園。
回到文司後,姜見黎想要查閱萬作園從前的相關文書,最好是有堪輿圖能供她翻閱,萬主簿急着回去,索性将文司隔壁屋子的鑰匙給了姜見黎,姜見黎捧着鑰匙為難道,“下官隻是想借閱有關萬作園的簿書【1】。”
“都在隔壁,你自己找找吧。”萬主簿扔下鑰匙就走,姜見黎看着他的背影欲言又止。
今日才第一回見,萬主簿就對她這般放心嗎?不怕她翻閱什麼不該翻閱的簿書?
等到打開了甲庫【2】,姜見黎将所有書架上的竹牌都看了一遍,才明白萬主簿為何對她如此放心。
這間屋子隻是司農寺下設甲庫的衆多屋子之一,用來放置像萬作園、司竹監、鈎盾署這一類并不怎麼重要的司署簿書,諸如太倉署、諸宮苑監這樣的機構簿書都不在此處。
姜見黎在整間屋子最不起眼的角落處尋到了萬作園的竹牌,從簿書上垂下的小竹簽猜測,簿書基本按照門類與時間收整,最早的一枚簽字上寫着鳳臨五年,她輕輕将那一卷簿書取下查看,記載的是晉甯夫人向鳳臨帝提議建立萬作園的構想,除此以外再無其他。
她這一卷放回去,循着次序往下看,竹簽上的時間從鳳臨五年一下子就跨越到了承臨三年。承臨三年的簿書有好幾卷,姜見黎一卷一卷看過去,發現确定在司農寺建立萬作園之事是在承臨三年的八月。
接着,她又順着時間順序往後翻閱,在承臨四年的竹簽下翻閱到了萬作園的堪輿圖,她将堪輿圖挑出來放在一旁,繼續翻閱簿書,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時辰,而簿書已經翻閱到了承臨八年。
承臨八年以後的簿書一年比一年少,姜見黎由此推測,高薛後裔刺殺承臨帝之事就發生在承臨八年。
承臨八年之前的萬作園因天子的重視,司農寺不敢有分毫懈怠,廣羅天下精通稼樯之術的人才經營萬作園,萬作園日漸上了規模,園中種植着來自各邦各地的果蔬作物,一片欣欣向榮之狀,三十畝地根本不夠用,因而承臨帝又批下了緊鄰上林苑東面的千畝地作為萬作園的備園,結果偏發生了意外,萬作園日益落寞下去。
姜見黎從承臨八年的簿書中擡起頭,情不自禁地想到一個問題,承臨帝批下的給萬作園做備園之用的千畝土地還在不在?若是還沒有劃為它用,能不能将那地拿回來?
她在心中悄悄記下此事,打算回頭打聽打聽。
看了許久的簿書,姜見黎兩眼發酸,腹中饑餓,于是想着今日收工,明日再來,關門之前她仔細檢查了一番屋中各處,而後才鎖上門離去。
今日對萬作園的情形有了一個大緻的了解,萬作園的境況比她料想的還要糟糕,不過既來則安,操之過急也沒什麼用。
回到文司,姜見黎尋了個空位,将從隔壁帶出來的萬作園堪輿圖展開,隻掃了一眼,她就發現萬作園的初期規劃做得十分不合理,不說别的,就說土地的種類,竟都是上等水田,可尋常百姓家的田地,上等田隻會占據很少一部分,有的人家甚至就沒有,且家家戶戶不可能隻有一種水田,大部分都是旱田居多,好一些的也是水田與旱田皆有。
在姜見黎的構想中,萬作園是一個培育之所,在這裡培育馴化亦或是改良出來的果蔬作物,最終還是會進入民間,由百姓種植,基于這個初衷,萬作園的土地就不能一味地采用上等水田,而是應當有好有次,有平原地,有山林地,有溝壑地,甚至還應該有懸崖地,以求能夠最大限度地貼近百姓真實的種地情形,這樣一來,從萬作園流出去後的作物,在民間推廣時成活的可能才越高。
姜見黎暗歎了口氣,掩上堪輿圖,實際情況同她想得千差萬别,看來她畫的那一份圖,還得再改改。
皇城中響起了鐘聲,是散班的鐘聲,姜見黎整理好堪輿圖,走出了文司。
在司農寺外,她遇見了一個熟人。
“姜園監,陛下請您前往勤政殿一趟。”花司正闆着一張不苟言笑的臉,說出的話也嚴肅得很。
姜見黎急着趕回去改她的圖,但是蕭貞觀的命令她又不得不聽,隻好跟着花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