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見黎掀開裝紫蘇葉的竹簍瞧了瞧,金管事趁機上前,說,“馬上紫蘇就當季了,小人聽黎娘子說過,新鮮的紫蘇烹出來的茶同幹紫蘇葉煮出來的,味道不同,是否需要改換新鮮紫蘇葉,還請黎娘子示下。”
“不必。”
“那便照黎娘子的意思,仍用幹紫蘇葉……”
姜見黎搖頭,“今日是最後一日提供紫蘇飲,明日酒樓的免費茶飲,換成别的。”
金管事一愣,“換成别的?”
“春日百花開,可取之物用之不竭。”姜見黎詢問三人,“你們可會煮臘梅飲?”
三人皆搖頭。
金管事不解,“臘梅,不是臘月裡頭開花嗎?既是春日,合該用些應季……”說着想到了什麼,眼前一亮,“莫非是……”
姜見黎知他所想,搖頭道,“若是有人問,一概不許說,”她豎起一根手指指向太極宮的方向,“免得有心人聽了去。”
金管事心下一沉,“難怪娘子要更換紫蘇飲,小人明白了,隻是眼下臘梅早已開敗,該去何處尋臘梅呢?”
“會有人将臘梅送來,”姜見黎叮囑,“臘梅飲隻上半個月,半個月後,換成春茶。”
“是。”
姜見黎留下了臘梅飲的方子,又去了面點司。
“七娘近日如何?”她問。
提起甯七娘,金管事頓時咧開了嘴,“做面點的大師傅說,七娘有天賦,又肯下功夫,就是做得少了,無甚經驗,如今正跟着師傅學調餡,隻是這兩日她告假,黎娘子若想親自考校她的手藝,怕是不巧了。”
“告假?”姜見黎腳下一頓,“可是家中有事?”
“應是有事,那日她阿姐喚她回去時有些着急,小人倒是問了她幾句,她不願意講,小人也就沒追問。”
“嗯。”姜見黎看了面點司又去制菜司瞧了一圈,而後才離去。
離開了萬方樓後,姜見黎并未直接回王府,而是循着甯七娘契書上留下的住址找去了她家。
甯家在南面靠近城門的通和坊,通和坊裡頭魚龍混雜,人口稠密,姜見黎在坊裡七繞八繞,才找到了雨門巷。
雨門巷一百八十二号,應當就是她眼前這一處宅院。
姜見黎擡起手,正欲敲門,忽然聽到裡頭傳來一陣鬼哭狼嚎之聲,敲門的手立刻停頓住。側耳仔細分辨,聲音尖銳,不似甯七娘。
“阿娘!”
這一道聲音低沉沙啞,聽着像男聲,但是姜見黎卻分辨出來,是甯七娘。
甯家,發生了什麼?
正猶豫要不要敲門,門卻從裡頭被打開了,緊接着一道灰色的背影從她身旁閃過,差點同她直接撞上,等到她反應過來,定睛看去,卻不見了人影。
“阿娘!”
又有一道人影沖出來,有了前車之鑒,姜見黎及時讓出道路,哪知口喚阿娘沖出來的人在路過她身邊時擡頭看了一眼,而後就停下了。
“黎娘子?”甯七娘先是疑惑,繼而局促地看了一眼身後,她背後,吵嚷怒罵聲不絕于耳。
“來得不巧,你家中有事?”
甯七娘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被一男人擠到了一旁,男人堵住門時還不忘揮了甯七娘一巴掌,“什麼人站在門外頭鬼鬼祟……”
最後一個字在他瞧見姜見黎的衣着後,被他自己吞了下去。
姜見黎擰眉,眼前的情形她是何其熟悉。
從前也有人打罵她,然後又一次在打罵她時,被誤入村中瞧着就身份不凡的人撞上了,所以那一日她挨的打隻起了個頭就戛然而止。
後來她又遇上了那一日的人,如她所願,如她所求,她被帶走,再也沒回過那裡。
姜見黎望向甯七娘,甯七娘終是與她不同,甯七娘的眼中是麻木,是無奈的順從,而她,她是隻要有了哪怕一線機會,都會不擇手段地抓住,她絕不會屈服,絕不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