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貞觀露出可惜之色,仿佛姜見黎辣手摧花,在暴殄天物。
姜見黎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捏起一朵撚了撚,“主上,這花好聞吧?聞着香,吃着更香,想不想試試?”
蕭貞觀嘴角抽動幾下,“朕不會。”
君子遠庖廚,她不是君子,卻也不會沾手做飯這種事。
“怎敢勞煩陛下親自動手,”姜見黎指着角落裡新搭起的花架道,“主上去那待會兒,臣做好了再來請您過去。”
花架下有一把做工粗糙的藤椅,瞧着像是用搭建花架子的餘料制成的。
蕭貞觀嫌棄地走過去,俯身在藤椅上按了按,姜見黎見狀取笑她,“主上也太謹慎了,它瞧着雖不好看,但是很結實。”
姜見黎抱着一竹簍的槐花揚長而去,身影拐進了偏間的屋子裡再也不見,蕭貞觀被獨自留下,不一會兒就倍覺無趣,她扒着籬笆朝外頭嚷道,“來個人。”
暗衛十五應聲而至,“主上有何吩咐?”
蕭貞觀腳尖踢了踢藤椅,“将它搬去廚房外頭的廊下。”
于是姜見黎清洗槐花清洗得好好的,頭一擡,目光忽然撞上了一張明麗的面容,長着這張面容的人躺在藤椅上,漫不經心地晃動指尖的槐花串。
蕭家的人,的确長得得天獨厚,擁有這世上至高無上的權利,也擁有冠絕天下的容色。
上天是如此偏愛他們。
姜見黎甩了甩頭,擯除心中雜念,一心一意地料理起她手中的槐花來。
槐花可以蒸着吃,可以炒着吃,可以炸着吃,可以做槐花雞蛋餅,可以做槐花炸丸子,可以做槐花餃子,也可以做槐花蜜。
蜜不是她自己釀的,是從集市上買來的,買回來後,她用蜜混了槐花封存,才幾日,蜂蜜酒沾染了槐花的香氣。
今日她不打算煮茶,隻做槐花蜜飲,兩勺槐花蜜用溫水調了,上頭再撒上幾枚新鮮槐花就好。
姜見黎在廚房裡忙碌着,蕭貞觀就在窗外的廊下清閑着。
裡頭忙碌的人隻看了她一眼就專注于手中的活計去了,任憑她在廊下怎麼折騰,都不曾再将目光投注過來。
蕭貞觀氣呼呼地扔下槐花串,用腳尖将可憐的槐花碾作一團,姜見黎端着做好的餐食出來,瞥一眼,歎息不止,“今日有一串槐花死不瞑目。”
話音一落,廊下傳來一陣冷笑,“你若覺得她死不瞑目,要不要朕給它立塊碑,再禦筆提上墓志銘?”
姜見黎不打算接着話,轉過身去收拾食案,“主上,晚膳好了。”
此時此刻,夕陽西下,錦輝長袖善舞,舞紅了半個天際。
蕭貞觀将槐花的“屍首”踢下長廊,一聲不吭地走到正屋前,擋住了姜見黎的去路。
“主上,還有幾道沒端來。”姜見黎無奈道,“煩請主上讓開些,容臣過去。”
蕭貞觀杵着不動,姜見黎隻好繞過她,往側面走。
“後日殿試,姜卿不要忘了。”
姜見黎腳下一頓,緩緩轉過身,“是,主上若是為這個今日特意走這一趟,臣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忘記的,後日辰時,臣一定如時而至。”
蕭貞觀心裡頭變扭得很,她忽然又不開心了,可卻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轉變得這樣快,從前她不開心,不高興,總歸有個緣由,而這一段時日以來,她的不開心,不高興,卻往往并無具體緣由,除了都與姜見黎有關。
她以為自己依舊同姜見黎沒有眼緣,但直覺告訴她,不是這樣的。
為什麼,她說不清。
她不好受,就想着讓姜見黎不好受,可當她的确也讓姜見黎不好受以後,自己不僅不痛快,心裡反而更堵得慌。
思來想去,她隻能告訴自己,是前朝逼得太緊,讓她擇婿的奏疏像雪片一樣紛至沓來,還一個比一個說得在理,所以她焉能不氣?
姜見黎,活得太自由潇灑了些,她見不得她獨自過着那樣的日子。
總之,蕭貞觀的心裡一團亂麻,而姜見黎則是一頭霧水。
城門失火,殃及池魚,而她姜見黎,是最微不足道的一條魚。
将餘下的幾道槐花吃食端了來,二人相對無言地用完了一頓晚膳,臨走前,蕭貞觀鬼使神差地接下了一籃子槐花,還不忘再次提醒姜見黎,“後日,你别忘了。”
姜見黎氣得發笑,“陛下聖喻,臣豈敢忘。”
馬車與暗衛齊齊消失在農莊前,用不了多久,這裡的消息就會沿着一條無人覺察到的信道,傳遞到重檐深深的宮禁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