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見黎目光掃過去,又移開,“哦,是嗎?我瞧着倒還好。”
“下官也覺得傳聞不可盡信,若是魏娘子當真身子骨不好,又怎麼會進國子監呢?”
“國子監?”姜見黎的步子緩了緩,“這我倒是不知了。”
“前幾日才去的國子監,是陛下親自下的令,據說這位魏娘子在入學前,陛下還召見了顔府的四娘子,想來是覺着魏娘子初入京中,人生地不熟,故而讓顔四娘子在國子監多加照拂一二,如此看來,陛下、太上皇都對魏娘子格外看中啊……”
對此,姜見黎的反應很是平靜,“終是姜氏之後,天家看中,也在所難免。”
同僚說得興起,被姜見黎陡然潑下一盆冷水,瞬間清醒了許多,這才想起姜見黎也是翊王府的人,遂讪讪道,“是,是,寺丞言之有理。”
另一頭,連序将啟開一條縫隙的車窗徹底關個嚴實,魏延徽瞧見,漫不經心道,“看見便看見了,遮掩什麼?”
“婢子是擔心風透進來。”連序急忙解釋,“隻是恰好瞧見了黎娘子。”
“她終有一日會知曉,”魏延徽仰着頭靠在憑幾上,“早一日晚一日的,又有什麼分别。”
連序擔憂地開口,“娘子,縣主如今并不在京中,若是這黎娘子對您起了什麼歹毒的心思,那該如何?”
“姜見黎?她能做什麼?區區司農丞罷了。”
“可她畢竟在京中的時間比娘子長得多,對京中也比娘子熟稔。”連序小聲提醒,“娘子萬不可掉以輕心。”
“不必多言,我自有謀劃。”
魏延徽撫摸着簇新地麒麟足憑幾,情不自禁地想,對長安再熟稔又如何,在絕對的皇權面前,非姜氏血脈的姜見黎,也隻不過是一隻随時可以被碾壓的蝼蟻。
得罪了上皇,多活的每一日,都是苟延殘喘。
姜見黎回皇城司農寺的消息,很快被蕭貞觀知曉,她派扶疏過去截人,姜見黎似乎早就料到她會這般做,從側門溜了出去。
離了皇城,連王府也不回,冒着星月就往城郊趕,堪堪在宵禁前一刻出了城。
望着沉重的城門在身後緩緩合上,姜見黎總算松了口氣。
不是她不願見蕭貞觀,而是眼下還不能見。
誰知道今日魏延徽大搖大擺從她面前經過是不是故意的?
若是前腳剛遇上魏延徽,後腳就去勤政殿,太康宮裡的那位還不知道如何作想。
總是還是那句話,眼下還不到圖窮匕見的時候。
可是她不想滋事,并不意味着事情不會尋上她。
第二日她人剛從莊子上走出來,就被蕭貞觀攔住了去路。
“陛下今日不用上朝?”姜見黎看了眼天色。
“今日罷朝休沐,”蕭貞觀似笑非笑,“姜卿莫不是久不上朝,忘了這回事?不若朕下令恢複你每日一朝?”
姜見黎是五品京官,按規矩是應當列朝的,但是京中五品官算不得什麼,若是五品以上每日都列朝,那偌大的殿宇可未必站的下,因而像姜見黎這種非三省官吏,若非急事,一旬臨朝一日便可。
蕭貞觀這話乍一聽似在威脅,但其實也可以算作一種恩賜。
畢竟能夠每日面聖的五品京官與不能每日面聖的五品京官,是不同的。
若換做從前,姜見黎必然果斷地答應,但是眼下,她還不能再蕭貞觀面前頻繁地出現。
“陛下可饒了臣吧,臣住京郊,每日一來一回就要耗費不少時辰。”姜見黎急忙讨饒。
“這容易,你搬回王府不就成了?亦或者你不願回王府居住,朕在崇慶坊賞你一座宅子?”
崇慶坊緊挨着皇城,住裡面的全是顯貴。
“姜卿願不願與顯貴為鄰?”蕭貞觀笑問。
姜見黎默然,蕭貞觀臉上地鄭重不似作假,是真心想在崇慶坊給她個栖身之處,可她不能要。
“陛下莫打趣臣了,臣一個司農丞住什麼崇慶坊,這農莊挺适合臣的,離萬作園也近,”姜見黎拱手,“謝陛下好心,無功不受祿,臣愧不敢當。”
蕭貞觀面上的笑意暗了暗,意味不明地問,“這莊子,朕記得是王府的産業,後來到了岐陽縣主手裡頭,是縣主送你的吧?”
姜見黎點頭,“不瞞陛下,是臣入司農寺時,縣主送的賀禮,萬方樓也是,不過臣也不白受這份賀禮,正旦之時,臣已經予了縣主相應的銀錢,銀貨兩訖。”
一番話說得蕭貞觀通體舒暢,她竭力克制自己微微揚起的嘴角,戲谑道,“一個莊子加一個酒樓,在長安地界,價錢一點都不便宜,姜卿想必付出了全部身家吧,這就是姜卿這段時日窮得差點揭不開鍋的原因?”
姜見黎也不反駁,順勢露出尴尬之色,顧左右而言他道,“陛下,時辰到了,臣該前往萬作園了。”
蕭貞觀寸步不讓,跨步上前擋住了姜見黎的路,“今日反正無事,朕也去瞧瞧,順道一起吧,可以給姜卿搭個便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