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中學生的假期幾乎等于沒有,每周一至周六全勤,每兩周放一天周日,周日晚還需到校晚自習。
九月底有中秋節,假期與國慶一起,學校精打細算地從縫隙裡摳出幾個星期日作為調休,本來休息日就少得可憐的這幫高中生更是雪上加霜。
更别提九月底還有場月考。
十六班的班主任顧偉像往年一樣,表示要在考完後,放假前組織一場中秋晚會,意在新同學彼此熟悉,希望同學們積極參加,表演才藝。
當文藝委員求到常青時,常青正轉着筆,腦中正與一道數學幾何題激烈交戰。
她沒把老顧說的中秋晚會放在心頭,最多期待越嶼是否會表演才藝,這會趙依婷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她還有些懵。
“我……的才藝嗎?”
常青從幾何題思考到中秋晚會再到吐槽她唱歌的何家恩,面對趙依婷可憐的表情,擠出一個苦兮兮的表情:“我沒有可以表演的才藝==”
“不一定要才藝!”趙依婷像抓救命稻草一樣抓着常青的手,“可以随便表演點啥,詩朗誦這種啊,隻要上台待幾分鐘,不管做點啥都行的,求求你了青青寶貝,現在才一個節目,我要崩潰了……”
常青想推辭又不太忍心:“我……”
“你可以唱歌。”
“啪——”徘徊于常青右手上的筆掉了。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聲音淡淡的,聽起來心情不錯,常青僵住了。
越嶼目光從常青馬尾底端的發旋上移開,看向趙依婷:“我報名節目,拉小提琴。”
仇思衷站在越嶼旁:“我吹笛子。”
趙依婷迅速從常青前桌的位置上站了起來,又驚又喜:“真的嗎,你們是第一個來找我報名的!”
仇思衷驚訝:“我們是第一個啊,是不是你沒找他們,有些人可能忘了或者不好意思?”
“我不知道該找哪些人,”趙依婷虛心求教,“你們認識的人比較多,有什麼推薦的嗎?”
“我教你,你在班級群裡發個紅包,領紅包的全拉上去表演!”
趙依婷傻眼了:“這樣也行?”
“絕對行,我高一時就是那個倒黴的文藝委員,就這麼幹。”
常青已經從一開始的震驚恢複了過來,聞言覺得好笑:“所以你現在做了更倒黴的體委?”
她餘光都不敢分給仇思衷旁邊的人,隻是覺得她得說點啥,不然顯得很在意剛才越嶼那句話一樣。
看到仇思衷眼底的疑問,她說:“你們高一運動會的時候是你們老師分配的運動項目嗎?”
“啊!我忘了!我當時沒想這麼多,你當時怎麼不提醒我!”仇思衷手搭在越嶼肩上,懊惱地看着他。
越嶼把仇思衷的手拍下來:“你到時發個更大的紅包你就行了,走了。”
教室外走廊,·仇思衷先把兄弟數落了一遍,又問:“奇怪,我去年求了你好幾次你都不願意表演,今年是怎麼舍得把你的小提琴拿出來了?”
越嶼:“和你無關。”
常青看了一眼越嶼的背影,又很快收回來,她腦中還在糾結方才對方那句話是什麼意思,眼睛卻重新盯回了幾何題,思雲翻騰間她察覺趙依婷仍在看着自己。
“你……還有事嗎?”
救命……她不會真要自己唱歌吧……常青心裡湧起不好的猜想。
趙依婷一臉殷切地盯着常青:“你要不要真的唱首歌啥的,反正顧老師給我們一個晚上的時間,太早結束我們還得繼續上晚自習,你随便唱點啥拖一下時間?”
常青發誓這是她上高中以來最真誠的一次:“你相信我,你一定不會願意聽我唱歌的。”
“啊?你……唱歌很難聽?”
常青微笑:“是的。”
雖然很不願意承認但事實如此,常青至今都記得初二音樂課上當着全班人的面,自信滿滿地唱了一首周傑倫的《明明就》,得到了音樂老師一個意味深長的笑,以及被何家恩拉進開嗓黑名單,永久。
至于為何會“信心滿滿”,源于幾年前偶然的一次開嗓。
十歲的越嶼為了哄常青開心,給她拉了一首小提琴,越嶼媽媽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兩個孩子,湊熱鬧說讓常青唱首歌,自己兒子給她伴奏。
九歲的常青小心翼翼地唱了一首世上隻有媽媽好,獲得了小越嶼和賀茗洲女士的拍手稱贊。
所以說永遠不要相信大人們哄孩子的話。
常青默默地歎了口氣,聯想到十幾分鐘前越嶼玩笑似的“你可以唱歌”,那句話輕飄飄地砸在她頭上,就連最後的尾音都有幾分不含好意的感覺。
廖圓剛剛提出一個問題,擡起頭,一眼看見常青目光如炬卻明顯走神地盯着自己,心下覺得好笑:“常青,就這句,翻譯一下。”
被點到名的常青默默看了同桌課本一眼,又默默把課本翻了一頁,然後看向自己敬愛的語文老師,十分誠懇:“我不知道。”
少年人的心事來的快,去得也快,偶爾打了空盹思一思課本外的事,然而高中生的主流就是學習,尤其是重點班的學生。
來不及思考越嶼是否認出了自己,常青很快就投入了緊張的月考之中。
高中的每一次考試都如同戰場,老師們把月考擡上了一個根本不屬于它的高度,每一次小考都高高擡起,唯獨到了高考前夕,又把最重要的那場考試輕輕放下。
然而湍過歲月的河流,幾年後的常青早已将每一次月考忘得一幹二淨。
現在的常青還紮着馬尾,穿着校服,素面朝天,奔波于每一次考場,全心全意隻有眼前的這張試卷,伴着教室裡嘩啦啦的試卷聲,和此起彼伏的咳嗽聲,奮筆疾書。
在以苦讀為基調的海中,不僅學生們學習效率極高,老師們也都效率奇高。
明明這幾年學校老師的總數量在下降,然而每一次考試結算成績的時間隻減不增。
顧偉把成績單貼在教室前的牆上,說了一頓之後又把這次月考的重要性貶到最低,讓大家别放在心上之類的話。
等他走了以後,同學一擁而上,十幾或幾十個人擠在一張a4紙前面,瞪大眼找自己的學号。
或壓抑着興奮,或滿眼不可置信,或大聲疾呼,或垂頭喪氣。
等人少了些,常青才看到了成績單。
她第一眼瞧見第一行醒目的“越嶼”兩個字,随即毫無半分停留地從第十名往下,不顯示名字的第十一名開始看起,查找自己的學号。
她很快找到自己的學号——班級排名16,年級54,意料之中的年級排名,隻是16班整體沒發揮好,導緻在全班的排名比想象中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