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姨娘向來能說會道,一張伶牙俐齒溫軟細語讓老爺對她服服帖帖。
“老奴佐證,姨娘說的半分不差。”一嬷嬷擡頭,雙眸堅定。
周氏從房中緩緩而來,遠遠觀望院子,正要靠近,慕容沖出聲:
“夫人勿靠近,這裡有我足矣。”
周氏用帕子擰鼻子,徑直回房。
另一頭将這一切盡收眼眸的慕容昀:……
娘親還真是,潇灑。
捏着中饋權力,不問府上事,大大小小的讓爹爹做主。
“庶弟呢?”慕容雲站在爹爹左側,手搭上他的椅子,頗有股狐假虎威的奸佞感,“關乎他的丫鬟,他不在說不過去呀。”
“小姐,二公子還未起床。”奴仆跑了兩趟,弱弱道。
“挺好的,日上三竿,若按書院念書時辰,已然上晨課,二公子昨夜定是溫習很晚。”慕容雲捏着帕子輕笑。
隻是其他人都聽得出嘲諷。
“搜身。”慕容沖周身氣壓極低,府上嬷嬷手腳麻利,竟一下搜出丫鬟袖口中半張紙。
慕容雲詫異,她昨夜光顧着運麻袋回府,爹爹做事比她細膩。
“這紙張哪來的?”慕容沖摸了摸紙張質地,語氣平靜不少。
那半張紙上寫着看不懂的毛筆字,連在一起,遠遠看去跟印章一樣。
慕容斌匆匆而至,指着地上的人,“這丫鬟怎麼死的?”
無辜非常。
慕容斌正欲抹眼淚,擡眸瞧見父親手中的半張紙,渾身僵住。
他終究太年輕,他發愣的時間短,可慕容沖行商幾十年,閱人無數,一眼便看透兒子的心虛。
“你不知曉?”慕容沖哼道,“這丫鬟耳朵的耳墜,是你送的。”
“不……”
“還想狡辯!”慕容沖厲呵一聲,“你當爹在江南盤踞這些年白混?你在哪個掌櫃家買東西,為父能不知曉?”
慕容漕運在江南數得上号,其他掌櫃的擠破腦袋想拿到慕容家的最低價,怎會不關心他唯一的兒子慕容斌呢?
慕容斌雙腿抖如篩糠,“我,我……”
“我确實找了同房丫鬟,周邊同窗都有,兒子犯錯,請父親責罰。”
“犯錯?”
“我看你是想犯法!”
慕容沖踹他一腳,他雙膝不受力,立刻跪下地上:“來人,搜公子的房間,裡裡外外全搜一遍,床底、書縫都别放過,若是見到這種紙張或字樣,拿過來。”
府中家丁魚貫而出,直奔院落房中。疾風刮過,廊下燈籠搖晃非常。
慕容沖臉色鐵青,手中攥着半張殘紙。紙上墨迹模糊,他卻能一眼認出。
家丁們從慕容斌書房疾步而出,拿着兩本賬冊,其中一本已經燒掉大半。
“這是在熄滅的火爐中找到的賬冊。”
“這是在書匣夾層之間找到的。”家丁如實說道。
阮姨娘嘴唇哆嗦,靠近一看,拍拍小心肝。
上面根本看不出來寫的什麼字。
家丁呈給慕容沖,慕容斌撲了過去,将那兩本賬冊往嘴裡塞,家丁死死攔住。
“還要掙|紮。”慕容沖眼中怒氣漸消,取代而之的是失望,“我手中這張紙正是謝家商船專用标記,它家印章筆墨寫出,尋常人難以模仿。”
“謝家出事,也有你一份。”
漕運分利,慕容斌想一同瓜分謝家漕運生意。
“我想替父親分憂!謝家漕運俨然做成江南最大規模,日後他家錢财必定比過慕容家!若是能分走一二,對慕容府如虎添翼,還能少了一個競争對手,一舉兩得!”慕容斌委屈出淚來。
慕容雲嗤笑出聲,“二弟這賬算得妙,商人無情,你特别适合做生意。
不過,你太貪心,謝家漕運分利怎能讓你趨之若笃?”慕容雲拾起另一本賬冊翻了兩頁,“這本是咱們慕容漕運往來賬冊。”
“如此緊要的東西,你怎會有。你要來何用?”
“長姐莫要誤導他人,弟弟想快些熟悉家中生意,偷拿賬本學做生意,情有可原。”慕容斌剜了她一眼。
慕容雲緩緩蹲下身,貼近他的耳朵,聲音輕的如同歎息,“你當真以為,與虎謀皮能全身而退?”
慕容斌瞳孔驟縮,下一瞬便聽見——
“搜公子的身!袖口到鞋底,每一處都不能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