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徐郁青非常理解。
等這一套人鬼情未了說完,眼前這位老師才想起來自己為人師表的體面,咳了兩聲往上推了推眼鏡。
“你……”他話是對着徐郁青,卻向後瞥了一眼李執,“你今天回來是填報考登記表的吧?”
“是,已經填完了。”徐郁青微微笑着,态度良好。
此話一出老師反倒不樂意了。“填完了?你從哪找的?!”說着他一把推開徐郁青快步走向辦公桌。
李執就靠坐在桌面上,登記表正捏在他手裡。
“你這成什麼樣子!下、下來。”
“就是。”徐郁青見李執沒有要起身的意思,一時也判斷不出他在想什麼,隻好上手拉他衣袖,“老師的桌子怎麼能随便坐,下來坐椅子上。”
李執順着她手牽引的力道和方向沒骨頭似的滑到了椅子上,木質椅子帶着靠背,坐墊是毛線織的。
他把後脖頸舒适的卡在椅背上方。
像老大爺曬太陽。
但在狹小的辦公室裡無疑是對老師的挑釁。
“徐郁青,你帶這種不三不四的人來學校是想幹什麼?!”果然老師被氣得直瞪眼。
“老師你這是什麼話。”,徐郁青故作不解地看着他,“桌子坐不得,椅子也這麼小氣。”
話她當然會向着李執說。雖然她沒有太多尊師重道的道德感,但李執的行為徐郁青屬實有點沒看懂。
松開袖子時,她默不作聲地捏了一下李執的手腕。
發生什麼事了?
李執面無表情把登記表拍在桌子上,毫無準備的徐郁青被震得一激靈。
“不是,怎麼突然就要掀桌了。”這幾個字随着微弱的氣流從她口中飄出來,卻頗有一番咬牙切齒的味道。
李執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徐郁青莫名看懂了他眼神裡‘你是笨蛋嗎’的無奈。
徐郁青:?
隻見李執彈了兩下眼前的紙張,桌子底下腿伸得更長,“我有一點沒想明白,還是老師解釋一下吧。”
“外面下這麼大的雨,你不上課去哪了?”
聞言徐郁青蓦地回頭看——
打濕的褲腳,粘泥的鞋底。
靠!那麼多懸疑劇都白看了,居然還沒有李執觀察得仔細。
“你跟那個見鬼的串通好了啊。”徐郁青神情未改,語氣肯定地說。
這老師也不是個一戳就破的紙老虎,眼前兩個人年齡加起來也沒他大,被揭穿後隻語重心長地說:“你們這些孩子,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不像你們這些老頭兒,半截入土了還自視甚高。”她語氣裡帶着絲絲遺憾,手一搭坐在了李執剛坐過的桌面上。
餘光裡李執正在認真對折她的登記表。
“沒教養的東西,你爹就是這麼教你的?”
“我爹?”徐郁青抵着下巴做思考狀,“你是說那個喝多了酒把自己淹死的爛酒鬼嗎?”
“……”
她笑笑繼續說:“都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作為親爹害己,你作為後爹怎麼害我呀?徐老三給了你什麼好處,值得你搭上自己的前途。”
“?”老師眯着眼睛又推推眼鏡,“你這話什麼意思?”
徐郁青也沒想到自己還能有狐假虎威這一天,心裡不免的有些感慨,但面上仍是未露山水,“你别忘了我可是預考的第一,如果我的報考出什麼問題,你猜我能不能把事情鬧大?”
“你猜李縣長還能不能記得我?”
老師:“……”
李執也插話,懶洋洋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剛說完徐郁青立馬給他遞了一個‘不贊同’的眼色,李執皺皺眉,也不知道看沒看懂。
但他适時地閉上了嘴。
又不是古代搶劫還要自報家門,哪有人一上來先亮底牌的。
小把戲唬人是唬不住的,所以徐郁青說的都是實話,即便她現在不住在李家,短時間内李縣長也不會忘記她。
如果她的報考流程無緣無故出現問題,學校也很難跟上面解釋清楚。
畢竟大學生是稀缺資源。
忽而那老師扯着嘴角笑了下,“感覺你變聰明了,徐郁青同學。”
她也沒客氣,“謝謝,我一直很聰明。”
“表給我吧,你想多了,本來也沒有不給你交的意思。隻不過是你家裡人擔心你,讓我幫幫忙而已。”
“你也是,一聲不吭就走了,家裡、學校都不打招呼,大人怎麼放心得下。”
“大人放不下是因為心裡的算計太多。”徐郁青嘲諷地笑笑,“表什麼時候上交,誰去?交到哪裡?”
老師思索片刻,還是說出了時間地點。
這就可以了,徐郁青從桌子上跳下來,“表我帶走了,後面的事就不勞老師費心了。”
說罷她招呼李執快走,順便把他折好的登記表仔仔細細地放進了包裡。
徐郁青這家人,沒一個好東西。
二人并肩出門,雨勢并未減弱,李執從牆角把傘拾起來。
鎮南的天像是終年難散的俗火煙塵,明明滅滅裡生出一種伴随着強烈窒息感的微弱期待。
徐郁青覺得壓抑。
“快走,不然後面的事可能更麻煩。”
李執腳步未停,手裡金箍棒似的轉着傘,“他不會騙我們吧?萬一不是明天怎麼辦。”
“人都是權衡利弊的,他騙我,他要承擔的風險遠遠比我大,沒人會做虧本的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