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德鐘尋思了片刻:“可元谏若是狗急跳牆,到時候反要除掉皇婿呢?”
“他也配做這美夢。”太後嗤笑一聲,砰地一聲擱了茶盞:“手握鐵證的是元汝,廷尉卿是我說了算,此事我二人談妥就是事成。他元谏說話值幾個屁?”
宋德鐘連忙道:“是如此。老奴方才一時憂心急切,想起皇婿犯下如此大錯,生怕他再被旁人鑽空子坑害了。”
太後擡眼盯了他片刻,眸色深邃,很快又垂下眼去。獅子趁工夫喝了幾口茶,懷中逗貓,卻從始至終都給這邊的話留了隻耳朵聽。
“不過說來也是,這皇婿也着實……”太後頓了頓,“打仗時足富謀略,怎麼一到了朝堂事上就如此這樣生疏?這些年的官家飯當真是白吃了。若不是他犯下鐵證如山,我何苦在元汝那如此退讓。”
“您有福,這是舍小保大。”宋德鐘笑了笑,“他能打仗立功卻不通曉朝堂事,恰适合為您所用。他若是點子太多,反倒您要思慮得更麻煩。”
“倒是如此。”太後說道,“他這回就算精明也無用。皇長孫終歸是聖上和貴妃所出,元氏二人動他前都須得想一想,可若是對着皇婿便用不着顧及。皇婿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哄不好兩頭,早晚要挨一邊的棍棒。”
宋德鐘跟着笑道:“您此番也是磨煉他。”
飲茶的聲響止了,太後扶着杯子擱下,頗有所思地打量着他。“牢獄之災,說是磨煉也未免太大事化小了。你說,我要不要讓廷尉卿的人下手重些,好讓他感念我的恩德?”
宋德鐘嘴角不自然地扯了扯,眼皮緊張地上下擡動,急忙答:“他如今已是您掌中之物。是輕是重皆由您的……”
“他待你甚厚。”太後撂了茶盞,笑中夾着冰霜:“為何不替他求情兩句?”
宋德鐘眼都未擡,掀了袍子便徑直跪在地下,叩首便拜:“老奴凡事思慮皆以太後為先。皇婿雖待老奴甚厚,可他既與元二少主的外甥成親,此番災禍便是他命中定數,能遇上您出手搭救已是他的福氣。您若手輕,便是免他皮肉之苦;您若手重,也好讓他快些明白服帖于您才是出路,早入正途。”
太後半晌沒瞅他,飲盡了茶水。宋德鐘見狀欲爬起來給他續茶,太後将杯盞往後一撤,他便立刻又跪了回去。那衣擺的錦緞在他眼前蕩了蕩,在燭燈下也襯得耀眼。
獅子把懷中的貓放到地上,起身拿了茶壺,給太後的茶盞又續了半杯。剛要坐回去時,太後攔了他說道:“孩兒,你怎麼看?”
獅子坐了回去,緩緩說:“皮肉之刑震懾文人興許起效,對武将便算了吧。他既能不聽大少主的話隻順從他妻,這性子便已經是義母想要的。若是打狠了,隻怕給打出些别的志氣來。倒也不必手輕,這牢獄之災本就不是義母所為,能搭救至此已是仁至義盡。且習武的對力道洞察敏銳,若是授意獄卒下輕手,孩兒怕他察覺,再起疑心。”
太後應和一聲,說道:“跟娘想的一樣。”
這說話的工夫裡,獅子已經俯下身将宋德鐘扶起來了。宋德鐘臨起身前,還給他磕了個頭。
“這兩日便趕回去吧。”獅子對他說,“到時候總督不在,皇子身邊還得有人照應,有勞宋叔了。”
宋德鐘如同謝天恩一般:“小人定不辱使命。”
身後的太後清了清嗓,沉聲道:“孩兒,跟我回去。”
獅子轉身跟上,出門前不忘叮囑:“宋叔,若是遇上不好辦的事情,差人叫我。”
宋德鐘畢恭畢敬地應,跟在後頭給二人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