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軟的面團裝在杯型模具裡,放在烤箱裡烘烤,體積膨脹膨脹,直到變成一個大鼓包,最後炸開,炸出了噴香噴香的空氣,氣味從烤箱縫隙滲出,廚房裡飄蕩的都是黃油和蛋液的味道。
薛燼不動聲色地擡起手,聞了聞自己的袖口,下意識皺起眉心。
溫叙言的手緊貼着發着金黃色光的烤箱,半蹲在地上,滿眼期待地盯着烤盤上的面團,語氣輕快,“我感覺今晩做的瑪芬蛋糕超級成功!一定會很好吃!”
薛燼看了眼牆壁上的時鐘,想起那群外出采購的嘉賓,心想怎麼還不回來呢,“嗯,你這麼用心做的,怎麼可能不好吃呢?不用緊張,晚上誰敢說你,我就說回去。”
“嗯……謝謝。”
溫叙言猶豫片刻,轉身仰起臉看他:“你說他們晚上會買什麼菜回來啊?”
——不是你發的采購清單嗎?
薛燼低頭,看着他的眼睛聳了下肩,“不知道,也許都有吧。”
溫叙言突然拍了下頭,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哦?我想起來了,我好像寫了牛排和魚,還有好多水果。就是不知道超市裡有沒有我愛吃的那款榛子巧克力,你知道嗎,我特别喜歡在烤到快熟的蛋糕或者面包上放整塊整塊的巧克力,蛋糕餘溫可以融化巧克力的最外層,流動的液體覆蓋住糕體,但剩下的大體還是凝固的,真的很美味,一款巧克力兩種吃法!!雖然好多朋友都嫌棄我這麼吃有點埋汰,但我……”
——好累啊。
薛燼聽着聽着竟然感覺眼前倏地一片模糊,腦子像被溫叙言的話淹沒般地混沌,他收回漫無邊際閑逛廚房用具的視線,認真地點了下頭:“嗯,聽你描述起來我就感覺一定會很好吃。”他揚了揚手機,“抱歉,我手機沒電了,先上樓充個電,有點事情要處理。”
“等等——”溫叙言剛想挽留薛燼要不然把充電器拿下來,放在客廳充,薛燼的人影已經走出廚房了。
看腳步十分匆忙,可能是有急事,溫叙言便也沒再說話,他在廚房待了一會兒,沒人搭話,實在無聊,于是也跟着上樓休息了。
上樓,開門,關門再反鎖。
薛燼動作迅速地從行李箱裡拿出一套幹淨的衣服走進浴室裡換,換完後,徑直把沾滿蛋糕味的衣服扔進浴室裡的洗衣機裡,倒上自帶的薰衣草洗衣液,按下啟動鍵。再沒聞到自己身上那股膩到腦殼疼的味道,他渾身輕松,心情也松散了許多。
手機電量剩下百分之七十。薛燼從房間裡搬了張折疊躺椅到寬敞的陽台上,攤開,折成一定角度,墊上自帶的毯子,躺上去。
下午四點,太陽還沒下山,海面波光粼粼,還有一群一群海鷗點着海面略過天際線,很是漂亮,薛燼看了幾眼又在躺椅上突然犯起了困,不知不覺地握着手機睡着了。
昨晚去ROMA玩太晚了。
他就不應該聽蕭如玉的起哄,深夜十二點還趕去救場,早知道,多坑蕭如玉點出場費,不然……
是裴行之把薛燼叫醒的。
薛燼睡懵了,醒來後仰着頭,躺在椅子上直接對着那雙墨綠色的眼睛一瞬不移地盯了好半晌。不管看到幾次,薛燼都很想說,那雙眼睛真的很像博物館裡最名貴最典雅的收藏品。
墨綠色,原來這麼好看的嗎。
面面相觑的,金黃的夕陽打在薛燼的臉上,仿佛蓋着一層柔和的金紗,裴行之被那雙黑眸盯得不自在極了,忍了一會兒還是撇開視線,轉身走開。
薛燼半晌回神,打開陽台的水龍頭,用涼水洗了幾次臉才徹底清醒,經過卧室時,和正在整理衣服的裴行之順便說了聲謝謝,然後下樓,進廚房,和溫叙言、周青石一起做晚飯。
晚飯很豐盛,搶座很驚險。
好在薛燼自知身份,無心争搶,依舊坐在中午的位置上,裴行之在他斜對角,溫叙言在他對面,左手是周青石。
經過兩個小時的備餐,周青石身上的消毒水味似乎不太濃了,薛燼在内心給淺淡的油煙味比了個贊。
這是薛燼在姜家之外,第一次覺得吃飯是一件費心費力的事情,溫叙言愛吃辣,炒菜極其喜歡夾帶私貨,加之也許是薛燼運氣不好,總共才嘗了兩口水煮肉片,就吃到了五粒花椒,嘴都麻了,腦子又熱又懵的,耳膜像是被棉花團堵住了,聽嘉賓說話都感覺像是隔着層鋼化玻璃。
真的,太辣了!
喝椰子水解辣的間隙,薛燼偷偷看了眼斜對角的裴行之,沒想到這個疑似混血的老外,竟然吃的面不改色,比他這個地地道道的炎黃子孫還能吃辣。
薛燼拿紙擦了下嘴唇。疼。
他也是後面看剪輯後的視頻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疼。原來那時候自己的嘴唇紅得幾欲滴血,紙一擦,眉頭一皺,有的觀衆甚至以為他擦破了皮。
吃到一半,溫叙言放下碗筷,忽然出聲,“那個……我,我手藝不好,麻煩大家多多擔待了,要是有什麼不好吃,你們可以直說。”
沈文溪冷笑一聲,“以後不要放辣椒就行,辣椒粉辣椒油都是。”他擦了下鼻涕,手邊一堆用過的紙團。
溫叙言尴尬,眼神四處亂瞟,可惜周青石和陸景和都沒搭理他,一個在埋頭喝湯,一個在哐哐大口吃菜。至于裴行之,他不好意思看。